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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任侯爺的誌得意滿(2 / 2)

所謂登高易跌重,短短的片刻得意之後,任禮便將心思都收了回來。

他心裡明白,這一關要是過不去,彆說什麼真正的勳爵世家,他大半輩子的戰功,隻怕都要折進去!

將手裡的奏疏合上,任禮繼續道。

“諸位想必也都看過了,兵部的這份章程,看似是在整飭軍屯,但是實則是要在朝堂之上,掀起文武之爭。”

“如今大戰方止,太上皇歸朝,正是休養生息,收攏軍心之時,兵部卻要如此大動乾戈,實為誤國也。”

“彼輩……”

任禮剛想說彼輩文臣,看到了一旁的朱鑒和徐有貞,終於還是收住了話頭,轉而道。

“總之,這份章程若在廷議上通過,則邊軍邊將勢必人心惶惶,無心守備,恐為虜賊所趁。”

“再則,瓦剌之戰後,我朝廷文武和睦,齊心協力,兵部此議,實乃侵奪軍府之權,有違典製。”

“如若推行下去,此後文武相爭,朝局不寧,亦是禍事,故此,今日老夫今日請諸位到此,便是為商議一下,該如何在廷議之上,駁斥兵部此疏。”

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原因是整飭軍屯侵害到了勳貴的利益,但是,拿到朝廷上去,肯定還是需要冠冕堂皇的理由的。

任禮的想法很清楚,是將兵部的這份章程,定性為在爭權奪利,打壓勳貴,排除異己,掀起文武朝爭。

如此一來,事情就會變得容易處理的多。

這就是所謂大義名分的用處,一個提議,如果出發點不正確,那麼,落到具體的推行當中,必然也得不到好的結果。

從這個角度來爭辯,很明顯就是任禮給出的解決辦法。

話音落下,眾人皆是沉吟。

不過,讓人有些意外的是,最先開口的,竟然是初次到場的徐有貞。

徐大人將手輕輕按在旁邊的奏疏上,道。

“任侯所言有理,從這份章程當中便可看出,兵部所圖甚大,此次整飭軍屯,不僅糾結了都察院,刑部,甚至就連戶部,吏部,翰林院都有牽扯。”

“先是清丈田畝,爾後又要會同刑部審訊邊將,磨刀霍霍之心可見一斑。”

“朝局之上,文武平衡方是長久之道,兵部此疏,實乃用心險惡。”

說著話,徐有貞看了一眼旁邊的朱鑒,繼續開口道。

“不瞞任侯,我長久在翰林院中侍講經筵,對朝中大臣,多有了解,如今的內閣次輔俞士悅,和兵部尚書於謙二人,相交甚密。”

“前番廷議,此二人一唱一和,守望相助,於謙助俞士悅拿下太子府詹事,俞士悅則配合於謙,儘攬兵部大權。”

“如今,兵部已儘是於謙親信,他二人猶覺不足,兵部此奏若行,則都察院,刑部皆唯其命是從,此等權欲熏心之輩,豈可放縱?”

這番話說的義憤填膺,仿佛徐有貞真的對於謙十分不滿。

但是,在場眾人也都不簡單,尤其是任禮,聽完了之後,立刻就眼前一亮。

果然,要論相互攻訐,還是這幫文臣拿手!

徐有貞的這一番話,雖然聽起來不如任禮的冠冕堂皇,但是,要論毒辣有用,可猶有勝之。

任禮的說法,無非是文武之爭,兵部要打壓勳貴。

但是,到了徐有貞這,直接將矛頭對準了於謙,說他任人唯親,儘攬兵部大權,權欲熏心,欲借整飭軍屯進一步攬權。

這一番話,要是拿到朝堂上,除了將矛盾聚集到了一人身上之外,還有一點很重要的作用,就是離間文臣自己的關係。

整飭軍屯,原本就是需要各衙門配合的,這無可厚非。

但是,如果接受了於謙意在‘攬權’的前提,那麼,要參與其中的都察院,刑部,隻怕心中也得掂量掂量,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會不會受到兵部的鉗製。

一旦產生這樣的想法,文臣內部在這件事情上,隻怕首先便會有了分歧,自然比硬碰硬要高明的多。

這個時候,一旁的朱鑒抿了口茶,狀若無意的開口道。

“對了,還有個消息要告訴諸位,今晨旨意到了內閣,免去了昌平侯楊洪京營提督大臣一職,由靖遠伯範廣接任。”

任禮的眼角跳了跳,看著在場唯二的兩個文臣,心中不由感歎……

這幫讀書人,心真臟!

楊洪的京營提督大權,遲早都是要沒的,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早在宣府的時候,任禮就曾經想要和楊家聯手,阻止於謙清查軍屯。

但是,楊信那個愣頭青,不僅不阻止,還寸步不離的保護著於謙,仿佛這樣,就能讓天子寬免他們楊家一樣。

結果如何?

楊俊下獄,楊能被禁足,楊洪拖著病軀進宮求情,還不是被天子軟釘子頂了回來?

眼下,朝野上下誰不知道,楊家已經是案板上的魚肉,隻等天子揮刀,便會成就天子大義滅親的名聲。

所以,楊家的京營大權被拿走,隻是時間問題而已,這並不奇怪。

朱鑒之所以在這個時候,特意將此事點出來,重點在於,接任楊洪的,是靖安伯範廣!

這位範伯爵是天子一手提拔起來的,但是,可彆忘了,最開始他能出頭,就是源於於謙的舉薦。

將兩人的話連在一塊這麼一想,你於謙堂堂一個兵部尚書,任人唯親,將兵部變成自己的後花園也就算了,還搞出來個整飭軍屯,侵奪軍府的權力,甚至把都察院和刑部也拉下了水。

如今,連提督京營的勳臣,都是你於謙提拔起來的。

內外攬權,把著兵部,籠絡著京營,還伸手往都察院和刑部,想做什麼?

看似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卻比任何的言語都要毒辣。

這世上最難捉摸的,就是人心。

這番讓人浮想聯翩的話說出去,隻怕於謙連辯解都沒法辯解,畢竟,擺出來的都是事實,至於聯想的東西,誰又能管得了?

任禮端起茶水灌了一口,心中暗自思索著,越發覺得這個法子妙得很。

他甚至在想,這番話丟出去,哪怕整飭軍屯是天子的意思,可到了這等地步……

天子,就真的絲毫的忌憚之心都不會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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