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屋中出現一陣低低的議論聲。
看得出來,這回這位任侯爺,是真的下了狠心了,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不過,也的確是這個道理。
焦敬皺著眉頭,他總覺得,任禮的這番表現不正常。
雖然他給出的解釋,勉強能夠說得通,但是,焦敬還是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對。
可是,從道理上來說,焦敬也不得不承認,任禮說的沒錯。
在廷議上發難,壓力最大的,實際上是任禮這個領頭的,如果說沒能成功的話,那麼受到責罰最嚴重的,也會是任禮自己。
要是真的彆有所圖的話,任禮沒道理會拿自己冒險。
但是,不管怎麼說,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來,再繼續攔阻,也不太合適。
於是,焦敬沉吟片刻,道。
“任侯說的也有道理,隻是,老夫還是覺得,廷議上鬨得太大並非良策,任侯,不再考慮一番嗎?”
話雖是如此說,但是口風明顯已經鬆了不少。
任禮堅定的點了點頭,道。
“駙馬爺不必擔心,為了邊境朝局的穩定,為了我等勳貴武臣在朝中的一席之地,本侯義不容辭!”
說著話,任禮望向了一旁的張輗和朱儀。
張輗沉吟片刻,和焦敬,陳懋交換了個眼神,最終,也是點了點頭,開口道。
“既然如此,辛苦任侯了,今日回去之後,老夫和小公爺會再往各家府邸跑一趟,待得廷議之時,定當竭力相助。”
任禮這才鬆了口氣,起身一拱手,道。
“定不負諸位所托!”
按理來說,議事到這差不多就該結束了,但是,張輗等人卻都沒有起身的意思,而是重新將目光投向了焦敬。
於是,焦敬抬起頭,繼續開口道。
“任侯,還有一樁事,是關於東宮出閣的!”
“方才其實也提到了,小公爺從大宗伯處打探來了消息,禮部這邊如今在有意拖延東宮出閣的日子,不出意外的話,應是得了宮裡的暗示。”
“東宮國本,事關緊要,所以,我等打算在廷議之上,再請早定東宮出閣之日,尚需任侯配合。”
任禮愣了愣,看著焦敬的神色,心中頓時像是明白了什麼。
怪不得焦敬一直不想在廷議上發生衝突,原來是在顧忌東宮之事。
任禮很想說,東宮出閣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就算是再拖延,也無非是早幾個月晚幾個月而已,沒有必要這個時候鬨騰。
但是,感受到張輗等人同時投來的目光,他還是點了點頭,道:“自當如此。”
回顧今天的整個議事,任禮能夠感受到,焦敬肯定私下裡和張輗等人溝通過什麼。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東宮的事情。
如果說這個時候,他拒絕了這個提議,隻怕還會再生波瀾,不如先答應下來。
反正,到了廷議之上,任禮自己才是那個領頭發聲的人,先穩住了焦敬等人,東宮之事,到了廷議上再發揮便是。
時間已晚,任禮如願以償的得到了張輗等人的‘承諾’,眾人又聊了一些細節,便各自上了馬車回府。
然而,幾輛馬車離開了寧遠侯府,兜兜轉轉,卻又在街角處再度相遇。
“二爺,小公爺……”
焦敬上了馬車,見張輗和朱儀都已經在等著,便也沒多客套,直接了當的道。
“任侯既然如此堅持,我等勸已無用,不過,任侯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我等勳戚,也的確需要在朝廷上鬨上一鬨,不然的話,彆人總以為誰都可以過來欺負一腳。”
聽聞此言,朱儀倒是皺了眉頭,道。
“怎麼,駙馬爺這是改主意了?真打算陪任侯和文臣當麵鑼對麵鼓的爭一爭?”
焦敬苦笑著搖了搖頭,道。
“當然不是,這番道理,當日在英國公府,老夫已經說過,整飭軍屯一事若要在廷議上阻擋,實在困難。”
“即便是要想法子,也得是在推行的過程當中,那個時候,我等勳戚的關係人脈,正是發揮用場的時候。”
“尤其是成國公府,老夫知道,這段時間,小公爺結交了不少年輕的文臣,這次兵部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他們中必然有人要參與其中。”
“真正等他們動起來的時候,才是我等需要應對的時候,現在,大可不必著急。”
“隻不過,任侯的態度如此堅決,我等攔他不下,那也隻能讓他去碰一碰這個釘子了……”
這番話算是捧了一捧朱儀,變相的肯定了他在太上皇一黨當中的重要性。
畢竟,在這麼多的勳爵世家當中,隻有成國公府素來和文臣相交頗善,朱儀這段時間,也一直在試著把這些關係撿起來,現在來看,還是頗有成效的。
略停了停,焦敬的神色認真起來,道。
“所以,這次廷議,該走動的要走動,任侯要做什麼,我們儘力配合便是,但是,需要把握分寸,事不可為,需得及時收手,我等隻是想要給朝臣以震懾,並非真的想要翻臉,這一點,小公爺和二爺,得跟各府透個底兒。”
張輗和朱儀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道:“放心。”
於是,焦敬繼續道:“還有就是,既然要鬨,那就不能白鬨,整飭軍屯的事情,即便過了廷議,後頭也有的是法子。”
“但是,東宮出閣之事,還是越早越好,至少,也要將日子先定下來,這樣不明不白的拖延下去,恐夜長夢多。”
“這次廷議,隻要能將此事敲定,我等便不算白辛苦這一遭!”
夜色掩映下,焦敬匆匆離去。
但是,張輗的馬車卻依舊停在遠處,目送著焦敬的馬車消失在街角,張輗放下馬車的簾子,看著朱儀,道。
“小公爺,該做的老夫都幫你做了,如今,可是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了!”
朱儀輕輕的吐了口氣,目光透過夜空,落在京城的某處,片刻之後,他咧嘴一笑,道。
“世伯放心,東風,早已經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