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抿了口茶,將心中那股淡淡的躁意壓下,徐有貞抬頭望著朱儀,道。
“小公爺也不必如此詭辯,太上皇究竟是何等心思隻有他老人家清楚,你我再爭論也無用,待得日後有機會覲見太上皇,一切自然明了。”
“但是,無論太上皇是如何作想,小公爺您,便真的敢說自己問心無愧嗎?”
雖然說徐有貞努力掩蓋,但是,朱儀自然能夠察覺到,主動權已經漸漸被他重新拿了回來,於是,他愈發的不慌不忙,道。
“徐學士,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
眼瞧著朱儀一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架勢,徐有貞的臉色也變得微冷,坐直了身子,徐學士開口道。
“既然如此,那徐某就直說了。”
“小公爺方才也說了,你所說的一切,都不過是猜測之語,太上皇到底是否意在太子殿下,誰也沒有把握。”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小公爺在英國公府當中,卻極力鼓動所有勳貴配合朝廷整飭軍屯,借以推動東宮出閣和組建幼軍?這其中,果真沒有私心嗎?”
終於到了最關鍵的部分,朱儀的心中那根弦已經繃到了最緊。
不錯,說來繞去,其他的所有問題,他都可以想辦法解釋,但是,有一點卻是繞不過去的。
那就是,這場謀劃當中,東宮的問題,是需要勳貴們犧牲自己在軍屯上的利益來換取的。
雖然說,如今的局勢下,朝廷的大政已定,天子已經磨刀霍霍,勳貴們心裡其實也在打鼓。
但是,這也無法掩蓋一個事實,那就是,整飭軍屯推行的越順利,得到好處最多的是天子。
勳貴們縱然拿到了幼軍,成功讓太子出閣備府,也改變不了這一點。
之前在英國公府,朱儀不過是巧妙的借了這些勳貴們對天子隱隱的畏懼之心,用幼軍迷惑了他們的眼睛,使得這些人下意識的忽略了這一點而已。
但是,作為和幼軍沒有什麼牽扯的徐有貞,卻顯然更能客觀的來看待這件事情。
“私心?”
心中念頭瘋狂轉動,朱儀的麵上卻絲毫不敢有異色,隻浮起一絲詫異,道。
“人生在世,有幾個人能做到毫無私心呢,隻是不知,徐學士指的私心,又到底是什麼呢?”
見朱儀仍在強撐,徐有貞冷笑一聲,道。
“小公爺,沒想到都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小公爺還是不肯如實相告,既然如此,那徐某便隻能冒犯了。”
說著話,徐有貞也不再有所顧忌,直截了當道。
“徐某沒猜錯的話,整飭軍屯這件事情,小公爺隻怕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要阻止吧?”
眼瞧著朱儀的臉色漸漸變得難看起來,徐有貞繼續道。
“雖然在英國公府當中,小公爺說,沒有答應楊家的條件,但是,楊家既然提到了爵位,那麼小公爺當真什麼心思都不會動嗎?隻怕不然吧!”
“先成國公在鷂兒嶺一戰失利,以致天子和朝臣們耿耿於懷,始終卡著成國公府的爵位不放,小公爺若想拿回爵位,除了討好天子,便隻能立下大功,讓朝廷不得不賞。”
“前者小公爺走過,徐某雖身在翰林院,但是,對於朝中的軼事也並非毫無了解,王氏女之事,雖是謠言,但恐怕也並非空穴來風,既然如此,那擺在小公爺麵前的,就隻有第二條路。”
“可,到底是什麼樣的功勞,才能讓朝廷群臣原諒先成國公戰敗之過,不計前嫌的恢複成國公府的爵位呢?”
“儲君!”
徐有貞輕輕的吐出兩個字,口氣篤定。
“儲君乃是國本,而如今的東宮太子,地位卻十分尷尬,從名分上來說,他是當今天子的繼任之君,但是,從血緣上來說,他卻是太上皇的子嗣,這就導致了,東宮出閣之事一波三折。”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都想讓東宮早日安定下來,但是,文臣這邊,卻因為種種大政都需要天子的支持,再加上天家的特殊關係,難以在這件事情上出現強有力的諫言。”
“所以這件事情,隻能由太上皇這邊的大臣來完成。”
“正因如此,一旦東宮的地位真正邸定,朝臣們才有可能不再糾纏鷂兒嶺一戰,將成國公府的爵位還回來。”
“而這,也恰恰是小公爺的目的,所以實際上,小公爺你,其實根本不在乎太上皇這麼做,到底是不是為了太子殿下,對嗎?”
“無論是機緣巧合,還是太上皇有意為之,這都不重要,就像你方才所說的,既然結果是對太子殿下有利的,那就夠了,你之所以在英國公府要把這件事情說成是太上皇的安排,無非是更順利的爭取勳貴們的支持。”
“小公爺,徐某說的可有錯?”
這一番話,聽的朱儀心裡五味雜陳,一時之間,竟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
徐有貞的推斷錯了嗎?應該說也沒有,他的確是在刻意誘導那些勳貴,最終的目的,也的確是想要拿回爵位。
但是,說沒錯也不對,畢竟,最關鍵的地方,早早的就被徐大人給排除掉了。
長長的吐了口氣,朱儀的神色複雜,但是口氣卻依舊疏離,道。
“有趣的推斷,不過,你有證據嗎?”
眼瞧著朱儀並沒有直接否認,徐有貞愈發篤定自己的猜測沒錯,至於朱儀的問題……
“證據當然有,不過,現在還沒出現,但是,想必也快了!”
這話說的神神秘秘的,朱儀不由麵色一沉,問道。
“什麼意思?”
徐有貞眸光閃動,口氣帶著一絲古怪,道。
“任侯的命,就是證據!”
“小公爺,徐某沒猜錯的話,如今,你和張家二爺,已經在想法子,要置任侯於死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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