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這段時間,朝廷的確多事,不過,禮部縱然事忙,可朕也相信大宗伯經年熟稔政務,也必能夠操持得當,之所以遲遲未定東宮出閣之期,其實,是源於朕的一點私心。”
這話一出,底下諸臣頓時豎起了耳朵,他們習慣了當今天子運籌帷幄,似如今這般誠懇“認錯”的態度,倒是少見。
對於他們的這番樣子,朱祁鈺倒是並不在意,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王文,繼續道。
“諸卿也不必覺得天官不識大體,剛剛他所說的話,其實是朕與天官私下談論時所提及的。”
這當然成功的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與此同時,這幫老大人也再次對王老大人生出一陣豔羨之意。
要知道,王文今日的舉動,其實略略有些出格,畢竟,之前廷議已經定下了太子出閣之事,這也是在場眾人都沒有明著說要擱置下來的原因。
但是天子這麼一說,相當於把王文的行為變相說成了承旨而為,如此一來,便相當於把自己擋在了朝議的前頭,將王文擋到了身後。
要知道,即便天子說的是真的,可為君上分憂背鍋,本就是為臣者當為之事,更遑論若這話是假的,那更是天子在刻意回護王文,讓他免受非議。
因此,不論是真是假,單這句話本身,便已經代表了天子對王文異乎尋常的偏愛。
不過,稍稍讓老大人們有些失望的是,往常動不動就喜怒形於色的王天官,如今倒是平靜的不起絲毫的波瀾,讓想要從他神色當中看出天子的話是真是假的老大人們一陣失望。
暗罵一聲老狐狸,眾人紛紛將目光收了回來,因為此刻,上首天子的聲音已再次響起。
不過這一次,天子明顯認真了許多,道。
“說來此事還跟後宮有幾分關係,眾卿或許不知,早些日子,朕忙於政務,朕那長子見濟閒著無聊,鬨著要讀書識字。”
“他那母妃杭氏心軟,拗不過他,便找了幾個在內書房讀過書的宦官,教著背了兩首詩。”
“結果……”
底下老大人們眨了眨眼睛,均不知道天子這個時候為什麼會突然提起後宮之事,有反應快的,想起剛剛王文的話,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果不其然,接下來,天子的臉色略沉,開口道。
“結果過了沒兩日,宮人來稟濟哥兒生了重病,朕詢問太醫過後,太醫說是思慮過深,心神損耗過度所致。”
“那一場病,濟哥兒發了整整兩日的高熱,自那以後,朕已嚴令後宮諸皇子,公主不得過早開蒙。”
“如今,太子雖非朕親子,但總歸是宣宗皇帝一脈嫡出,為朕親侄,又為儲君,身係國本,自然不可不慎。”
“深哥兒雖比濟哥兒大了半歲,可到底剛滿四歲,有濟哥兒的前車之鑒,朕深恐再演舊事,故而遲遲心有憂慮,未命禮部即刻行出閣之禮。”
話至此處,天子又歎了口氣,帶著幾分無奈道。
“此事說來瑣碎,不堪一提,朕知道,兒女私情比不得社稷國本奠安,但是,雖上有聖母旨意,下有群臣再請,可朕始終心有不忍,這份私心,是朕之過,但也尚請諸卿能夠體念!”
這番話說的情真意切,以至於讓在場的一眾群臣都有些不知該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