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偌大的一個東宮,就隻剩下一個司經局的餘儼,便再無其他人了。
如果說太子沒有出閣,僅僅隻是為出閣做準備,那麼這些人自然就足夠了,或者說,其實隻需要俞士悅和蕭鎡就夠了。
但是,既然出閣在即,那麼,除了禮儀上的準備,人員上自然也要開始慢慢補齊。
不過,如此一來,實質上便意味著,東宮的政治勢力開始逐漸形成雛形,對於天子來說,他老人家到底會不會答應,俞士悅心裡著實沒底,正因於此,他才借著胡濙來稟告出閣日期的機會,拉著這位大宗伯一塊過來。
果不其然,在俞士悅說完之後,天子臉上的笑容便收了起來,開口問道。
“次輔覺得,應該填上哪些空缺,又該增補到太子府多少人?”
這話天子說的平常,但是,聽著卻似有一絲不善的意味。
俞次輔看了一眼旁邊的胡大宗伯,卻發現他老人家認真的低著頭,似乎在欣賞地毯上的花紋,就仿佛那再普通不過的花紋,蘊含著什麼讓人沉醉的奧秘一般。
暗罵一聲老狐狸,俞士悅隻得硬著頭皮,道。
“陛下,按照之前議定的章程,東宮出閣後,需要習讀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三篇開蒙讀物,借此開蒙習字,為東宮講授此篇者,為翰林院萬安。”
“除此之外,太子還要習讀太祖所纂《皇明祖訓》及先皇所纂《禦製帝訓》,這兩篇由內閣大臣講讀,臣等如今皆有太子師保之銜,倒是無妨。”
“但是,《大學》《中庸》《孝經》等經典的講師倪謙,卻和萬安一樣,如今仍然在翰林院中,並未調入東宮。”
“所以,依臣之見,至少應當將萬安和倪謙調入左右春坊,除此之外,太子開府之後,一應案牘文書典籍管理,皆需有吏員負責,東宮朝謁、辭見之禮,引導之事,亦需有通事舍人充任。”
“如今東宮雖然幼弱,諸多儀典不行,諸政事不預,但是想要讓東宮運轉起來,臣大致估算,至少還需要十餘名無品級的吏員及數名通事舍人。”
這一番話,開了頭,俞次輔便低著頭,一口氣全給說完了,換口氣的工夫,偷偷瞥了一眼天子,卻見他老人家坐在上首,麵無表情的望著自己。
俞士悅心頭不由變得七上八下的,但是,心中默念了兩句,天子不會苛待認真做事的大臣,天子不會苛待認真做事的大臣。
給自己打了打氣,俞次輔才終於說完了最後一句話。
“此諸吏員及通事舍人,皆隸於詹事府,臣雖身為太子府詹事,但身兼內閣之職,且需為太子殿下講讀經義,恐分身不及,忙中出錯,故太子開府出閣,還當再授少詹事一人,以佐府事。”
這其實也是沒辦法的事,俞士悅畢竟是內閣次輔,平日裡政務十分繁忙,正常情況下,詹事府官員齊備的時,他隻需偶爾兼顧便是。
但是,現在東宮就是一副空架子,俞次輔事事都需親力親為,實在是耽擱時間,可涉及太子,又處處不敢懈怠,真的是叫苦不迭。
不然的話,他也不至於明知可能惹天子不悅,還是張口要人。
話音落下,文華殿中靜悄悄的,俞次輔不敢抬頭,胡尚書更是認認真真的觀察著地毯。
片刻之後,殿中忽而響起一陣輕笑,緊接著,天子的聲音響起。
“準了,即日起,命萬安和倪謙調任左春坊,倪謙任正五品左庶子,萬安任從五品左諭德,教習太子,諸通事舍人及屬吏,由吏部調撥,至於少詹事……”
話至此處,天子似乎有些猶豫,但是,也隻是稍稍停頓了一下,便道。
“此官職雖僅是四品,但是,卻需打理東宮大小事務,輔佐詹事,不可不慎,既然先生覺得有必要增補一人,那便下詔,令朝廷諸大臣自四品官員中舉薦能力,德行出眾之人,交由吏部銓選三人,呈遞給朕。”
啊這……
俞士悅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然而,一旁的胡老大人,這個時候卻已經迅速抬起了頭,麵上帶著笑容,拱手道。
“陛下聖明,此誠社稷之福也!”
“謝陛下。”
俞次輔也跟著拱手為禮,但是,腦子還是沒轉過來。
天子怎麼就,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了呢?
他可是做好了,被天子訓斥一頓,然後再克扣掉一堆名額的準備,在他的預想當中,天子能夠將該有的屬吏給他配齊,都已經算是不錯了,彆提是少詹事一職了。
要知道,就像俞士悅說的,他雖是太子府詹事,但是本職還在內閣,所以,他的存在,更重要的意義在於,在朝堂之上,有一位僅次於六部尚書的次輔重臣,能夠成為東宮發聲的渠道。
但是具體的那些事務,如果不是現在這種特殊情況,他真的未必會負責多少,因為實在是沒有那個精力。
所以大多數時候,東宮的大小事務,實際上都是少詹事來處理的,這麼一個關鍵的職位,天子真的就這麼輕易的同意了?
抬頭看了一眼天子,卻見他老人家麵含笑意,一副輕鬆的神色,哪有剛剛的半點不悅。
似乎是看出了俞士悅的疑問,天子收斂笑容,又開口道。
“朕於太子,實是著力栽培,望東宮未來能承繼社稷,延續國祚,並無私心,凡利於太子,合於禮法者,朕無有不準之理!”
這番話天子說的真誠,俞士悅想了想,無論心中是怎麼覺得的,但是,這個當口,他總不至於駁天子的麵子,於是,立刻拱手道。
“陛下英明,臣等敬佩矣!”
這件事情告一段落,俞士悅總算是鬆了口氣,雖然說,天子最後還是讓吏部來銓選太子府的一應官員,但是,隻要天子鬆了口,那麼,吏部那邊,就算王文那個老頭再難說話,也總是有法子的。
想到此處,俞次輔已經在思索著,該如何去跟吏部溝通一下,儘量找幾個能用的順手的人來了。
然而,就在他以為今天的事情差不多要告一段落的時候,一旁觀察地毯許久的胡老尚書,似乎一下子如夢初醒,道。
“陛下,臣還有一事要稟,是關於三月春獵的,照慣例,這種大型的儀典,太上皇也當親臨,可是在禮部商議儀注的時候有人提出,太上皇安居南宮頤養天年,這種普通儀典,勞動他老人家出宮觀禮,未免有些過於興師動眾。”
“但是,也有人說,此次瓦剌使團即將進京,若太上皇不在春獵上出現,恐讓瓦剌猜忌大明天家失和,雙方爭執不下,最終,多數人覺得,還是應當請太上皇一同觀禮,具體儀注,臣已具本於此,請陛下禦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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