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座之上,天子皺了皺眉,道。
“襄王叔,不必硬撐,前些日子太醫還來回稟,說皇叔你近兩個月都需靜養,豈可因宗學之事,不顧身體?”
啊這……
感受到四麵八方投來的疑惑目光,襄王不由有些尷尬,但是想到宗學的重要性,他恨恨的剜了一旁的鎮南王一眼,努力的無視自己胳膊上傳來的隱隱疼痛,笑著道。
“陛下明鑒,此事說來,也不過就是兩棍子的事兒,縱然打的重了些,可也不是什麼大事。”
“至於郎中和太醫的話,臣說句不中聽的,他們這些醫者給貴人診病,話總是要留三分的,明明能三五日醫治好,為了穩妥起見,總不肯用猛藥,寧肯拖上十天八個月,也要求個穩妥,問及的時候,更是斟酌時間,不敢說實數,隻會往多了報。”
“臣的傷雖然不輕,可也沒有郎中們說的這麼嚴重,眼下已經可以下床了,再過上幾日,想來也就沒有大礙了。”
“宗學事重,關係我朱家子弟的未來,自然不可輕忽,臣哪怕是稍受些苦,也是值當的。”
這番話說的頗有“賢王”風範,隻不過……
“皇叔有心了,既然如此,倒是朕擔心的多餘了,不如這樣,明日起,皇叔便領了大宗正一職,好好的繼續管著宗學的事務。”
果不其然,聽了襄王的這番話,天子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口氣溫和道。
“至於岷王府外,還有十王府外的衝突,既然皇叔身體無虞,鎮南王父子和一眾宗室子弟也已認錯,便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畢竟,咱們都是太祖血脈,血濃於水,皇叔覺得呢?”
繞來繞去,其實還是回到了這一點上。
儘管已經有所預料,但是看了一眼一旁的鎮南王,襄王還是不由有些不甘心,隻不過,事已至此,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他也隻能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
“陛下所言甚是,此事就此揭過,臣不再提起便是,隻不過,岷王叔祖新喪,岷地無人管理,總是不妥,所以,鎮南王……”
說到底,朱瞻墡還是不放心,臨了又將矛頭指向了鎮南王。
就算是不能將他怎麼樣,至少,也得趕出京師!
原本,朱瞻墡以為,天子怎麼也要推脫兩句,但是,他沒想到的是,天子竟然輕輕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道。
“皇叔放心,朕說出的話,便會做到,雖然皇叔大度不予計較,但是鎮南王毆打宗親,身犯大罪,仍然要回歸封地思過,罰去一年俸祿,以儆效尤!”
這番話說出來,朱瞻墡的心便放到了肚子裡。
隻要這個該死的鎮南王不繼續留在京城當中,那麼一切都好說。
隻不過,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自己遺漏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呢?
襄王爺沒有疑惑多久,因為很快,殿中便響起了禮部某大宗伯的聲音,為他解答了這個疑惑。
隻見這位五朝元老重新移步出列,麵色沉穩,開口道。
“陛下,此事既然已了,岷王位襲封一事,也該著手操持,岷王乃太祖欽封,世襲罔替,如今老岷王薨逝,按照祖製,當由岷王世子朱徽煣襲封岷王位,其長子朱音埑,襲封鎮南王位,請陛下恩準!”
話音落下,襄王便瞪大了眼睛。
**的,他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要知道,鎮南王不過是個郡王,但是,他的另一重身份,卻是岷王世子,出了這麼大的事,就算是不能讓他承襲不了王位,但是,至少也得往後延遲個幾年,以示懲戒。
結果,從他得到消息的時候開始,就被鎮南王喊出來的,自囚鳳陽高牆給迷了眼,把這一節忘得乾乾淨淨的。
真是失算!
又是恨恨的剜了旁邊的胖王爺父子一眼,朱瞻墡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剛剛他自己開口,說毆打宗親一事已經了結,這個時候便沒有理由,再開口阻攔襲封,不然的話,倒顯得他心胸狹隘。
於是,在朱瞻墡不甘的眼神當中,天子倒也沒多說什麼,隻是輕輕點了點頭,道。
“這是正理,既然如此,禮部便抓緊時間,準備冊封的事宜吧,不過,襲封一事,和鎮南王回歸封地一事,並不衝突。”
“一月之期為限,禮部將一應襲封儀典完成,結束之後,鎮南王依舊如期回歸封地!”
“臣遵旨!”
“臣領旨,叩謝陛下天恩!”
天子金口玉言,一錘定音,這件事情便算是到此為止,胡濙和鎮南王父子二人同時上前,拜倒在地。
隻不過,相對於胡濙儀式性的接旨,鎮南王父子二人的神色,卻隱隱有些憂慮,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
事已至此,也算是圓滿結束,群臣俯首退去,沒過多久,殿中便變得空曠起來。
另一邊,朱祁鈺坐在禦座上,望著依次退去的群臣,臉色平靜,舒良侍奉在旁,殷勤的給天子添滿了茶水,同樣看了一眼殿外已經四散開的群臣,躊躇片刻,輕聲問道。
“皇爺,一月之期,是否時間有些緊了?萬一要是……”
然而話未說完,天子的聲音便已悠悠傳來。
“舒良,你不要太小看朕這位叔祖,他,是不會讓自己出意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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