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循這番激動的表態,成功的讓在場都安靜了下來,按理來說,涉及到內閣大臣的去留,起碼是要爭論一番的。
但是,爭論的前提是,要有同層次的人願意保江淵。
可還是那句話,陳循就是江淵在朝堂的靠山,他自己出麵彈劾江淵,那麼,誰會來保他呢?
一時之間,眾臣靜默下來,但是,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在靜觀其變。
與此同時,上首天子的臉色也端正起來,沉吟片刻,竟對著一旁的江淵問道。
“江閣老,陳尚書彈劾你不謹,不忠,無能,無德,你對此可有何辯解之言?”
從稱呼上來看,天子的態度還是比較溫和的。
有了這一句問話,江淵也反應了過來。
陳循這種做法,毋庸置疑,是徹底要跟他撕破臉了。
雖然還沒想明白,為什麼簡簡單單的一個小事,引得他如此反應激烈,但是,這個時候絕不能坐以待斃,不然的話,萬一天子真的順水推舟,那他的仕途之路,可就到此為止了。
輕輕吐了一口氣,江淵上前拱手道。
“陛下明鑒,臣不知如何辯解,因為陳尚書所言之罪,皆是子虛烏有之事,既是子虛烏有,臣又該如何辯駁呢?”
當然,話是如此說,不可能真的就什麼都不反駁的。
略停了停,感受到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他的身上,江淵心中隱隱有所不安,但是,仍舊沉著開口,道。
“臣自蒙陛下天恩,入職內閣以來,兢兢業業,如履薄冰,雖不敢稱能力出眾,但所處理大小政務,亦無重大疏失,不謹之言,臣不知從何而來。”
“內閣本為溝通內外,票擬谘詢之處,諸閣臣需通力合作,時常商討政務,臣與諸閣臣交遊,皆是為公務計,並無私交,糾結朋黨之罪,亦不敢領受。”
“殿試一事,卻是臣誤判程宗之卷,陳尚書以此說臣無能,臣不敢有異議,陛下若要以此責罰,臣亦無話可說。”
“至於舉薦朱閣老一事,本是受陛下之命商議,臣不過說出自己想法而已,不知陳尚書何以如此激動。”
“臣才德淺薄,蒙陛下信重,方得入閣,入仕以來,身沐皇恩,一日不敢有所懈怠,或有疏失之處,但絕無怠慢之心,懇請陛下明鑒。”
嘴上說著無言反駁,但是實際上,江淵還是一條條的駁斥了陳循的說法。
這番話說的,反倒像是陳循在無理取鬨一般。
如此一來,壓力便反倒到了陳循的身上,作為七卿之一,親自下場對付一個普通的閣臣,而且還是自己的學生,如果都不能成功的話,傳揚出去,他的麵子還往哪擱。
不過,陳循既然到了這個位置,就說明,他並不是屍位素餐之輩,七卿之所以被稱為七卿,不是因為坐在這個位置上,才有這樣位置的威勢,恰恰是因為,他有足夠的能力和威望,才能坐上這個位置。
麵對江淵的辯解,陳循絲毫不慌,冷笑一聲,便道。
“巧言令色,詭辯而已!”
“你在內閣當中,不思正道,屢屢有結黨行徑,難道不是事實?當初朱鑒圖謀詹事府,你敢說你沒有從旁協助?”
“你二人狼狽為奸,相互扶持,在內閣當中上躥下跳,如今更是在東宮儲本上做文章,便真當朝野上下都是瞎子聾子嗎?”
“還有殿試一案,江淵,無論你如何巧言善辯,但是,你堂堂的翰林清流,難道真的分不出一份試卷的好壞嗎?”
“這其中,究竟是玩忽職守,還是另有隱情,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嗎?”
這一聲聲的喝問,氣勢十足,引得在場眾人一陣側目。
尤其是朱鑒,臉都綠了。
這好好的,怎麼就又把他給裹進去了,當初他剛入閣的時候,的確跟江淵明裡暗裡走近過一段時間,但是,這都什麼時候的事兒了,還值當現在又翻出來?
眼瞧著自己不能再沉默下去了,朱閣老不得不移步上前,開口道。
“陛下明鑒,臣當初奏請為太子殿下備府,實則出於公心,這段時間以來,朝野上下對臣諸多非議,臣本不想理會,但是,陳尚書此言,恕臣不敢領受。”
“臣和江閣老二人,並無私交,更不敢在東宮儲本上作何文章,臣自知眾口鑠金,不敢奢求陛下賞賜,但請陛下明鑒,臣從無結黨行徑,與江閣老之間的往來,都是公務而已。”
這個時候,江淵也立刻跟上,道。
“陛下,陳尚書方才所言,皆是猜測之語,並無實據,以此彈劾於臣,未免過於武斷,請陛下明鑒。”
二人一唱一和,好似要將陳循擠兌的說不出話來。
但是,哪怕是如此,陳循依舊不緊不慢,甚至於,眼中隱隱閃過一絲笑意,道。
“江淵,你怎知老夫,沒有實據?”
一言既出,眾人皆驚。
應該說,江淵說的沒錯,剛剛陳循的諸多指控,聽著嚇人,但是,缺乏實據的支撐。
而且,他列出的幾個罪名,大多都很難找到實據,除了……
“陛下,臣奉命徹查殿試舞弊一案,雖未完全查明真相,但是,已大有進展,案情奏疏在此,請陛下禦覽。”
就在這個時候,沉默了許久的杜寧,忽然起身開口,從袖中拿出了一份奏本,呈遞了上去。
果然,陳循不會做沒有準備的事!
在對江淵的諸多指控當中,如果說有什麼最大的實據的話,那麼,莫過於就是殿試舞弊一案了。
這件案子,當初天子交給了大理寺來查,但是,一直都沒有什麼下文,看如今的狀況,難道說,是查到了江淵?
內侍將奏疏接過,呈遞到禦案上,朱祁鈺沉吟片刻,便翻開快速的瀏覽了一遍。
隻不過看完之後,神色卻莫名的有些古怪,先是瞥了一眼陳循和杜寧,隨後,便定在了江淵的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這個時候,終於有人按捺不住了,在眾人注視當中,內閣首輔王翺上前,拱手開口,道。
“陛下,今日乃是商議太子出閣有功之臣封賞之事,如今,朱閣老和朱儀將軍的封賞未定,是否待此事結束之後,再議其他政務?”
這句話說的十分平淡,但是,幾乎是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就吸引了在場所有大臣的關注……
。頂點手機版更新最快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