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鎮說的,便是剛剛的那幾個守在外頭的小宦官,他們都是阮浪帶過來的人,為首的,看著憨憨的叫蔣平,之前是阮浪的乾兒子。
雖然朱祁鎮話裡說著不滿意,但是,阮浪死後,他無奈之下啟用了這個小宦官,卻發現他意外的伶俐,完全不像看起來那樣,於是,也就繼續用了下來。
孫太後搖了搖頭,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性格,自然也就不多勸。
飲了口茶潤了潤喉,道。
“此次哀家前來找你,是有一件事要對你說。”
“什麼,張輗要清理軍府?還是向乾清宮那邊舉告?”
聽孫太後說完了話,朱祁鎮頓時臉色鐵青,道。
“他瘋了不成?”
要知道,在朱祁鎮的眼中,不管這些人是屬於英國公府,還是屬於任禮手下的人,但是終歸,都算是能在朝堂上為他發聲的人。
現如今,張輗竟然要自己把人交出去,空出軍府那麼多的人手,來讓朱祁玉隨意填充,他豈會不怒?
見此狀況,孫太後也歎了口氣,道。
“朝政之事,哀家一介後宮婦人,本不該多言,其實此前你剛回京時,哀家便想對你說了,英國公府,已然不是當初的英國公府了。”
“如今掌事的這個張輗,既沒有張輔的智勇,也沒有張軏的沉穩,魯莽的很,而且,自私自利,說著要為你效命,但是實際上,真遇到了事兒,先顧著的,還是自家的好處。”
“他現在仍然跟著你,隻是因為英國公府船大難掉頭,無奈之舉罷了,但是要說真的為你著想,隻怕未必!”
這話越說,朱祁鎮的臉色越是難看。
的確,當初他剛剛回京的時候,孫太後就隱晦的跟他提起過這件事,但是,當時他並未在意,最主要的原因,當然還是因為,張輔和張軏兩兄弟,一個跟著他戰死沙場,一個失誌不渝的執行他的命令,為了救他回京,丟掉了性命。
這份恩情,朱祁鎮自然是感念不已的,所以,回京之後,他最為倚重的,就是英國公府。
但是,時至今日,他不得不說,張輗的確令他有些失望。
該辦的事情辦不成,但是,搞砸事情卻是一把好手。
本來,對於任禮莫名其妙的被下到詔獄,朱祁鎮心中便有疑竇,現如今,又出了這樣的事。
讓他如何能不生氣!
“不行,朕要親自問問他,當初張輔和張軏,都是一脈忠貞,如今英國公府交到他的手裡,朕又待他不薄,他為何要如此待朕?”
恨恨的在殿中踱步兩圈,朱祁鎮咬著牙道。
“冷靜!你要真的這麼做,那哀家還來這一趟做什麼?坐下!”
看著兒子如此焦躁的反應,孫太後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沒有過多耽擱,而是得了朱儀的消息,就立刻到了南宮。
不然的話,以自家兒子的性格,若是從彆處得了消息,還不知道要鬨出什麼事端。
因此,孫太後罕見的端出了嚴厲的樣子,對著朱祁鎮輕喝一聲。
於是,朱祁鎮總算是冷靜了下來,但是仍舊坐在一旁的榻上一聲不吭,明顯是還在氣頭上。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硬著來,孫太後口氣慢慢轉緩,道。
“兒啊,有句話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經曆了這麼多事,這些道理,原不必為娘的來教你。”
“往日裡,哀家不喜歡錢氏,但是如今,你如何寵著她,哀家都不覺得過分,就是因為,她眼裡心裡,都裝的是你一個人。”
“但是,除開錢氏,朝廷上下之人,沒有不為自己的!”
“今日的這個消息,是成國公透給哀家的,可是,他這是忠誠嗎?”
“或許是有的,但是,也未必就不是在爭權,如今你這一頭,兩大公府鼎立,你若疏遠了英國公府,自然就會親近成國公府。”
“所以,你再生氣,也毫無用處,你既是帝王,當知權衡之道,如何平衡手中的勢力,你不該不清楚,否則,你便是犯了和那張輗一樣的錯!”
“何況,雖然哀家不想這麼說,但是,張輗雖是為英國公府圖謀,為他自己得利,可英國公府壯大了,對你也是好處,畢竟,如今這兩大公府,都已經站明了立場。”
“所以,這無非是得失取舍罷了,哀家此次前來,就是要給你講清楚這番道理,讓你不要衝動。”
孫太後太清楚自己的兒子是什麼性格了,才智謀略都是有的,就是太重感情,很多時候腦子一熱,什麼都顧不上了。
她最害怕的,就是朱祁鎮一個沒忍住,跟英國公府撕破臉,如今南宮的處境看似繁花似錦,但是實則處處危機。
若是這個時候,還不能好好統禦手下可用的力量,離心離德,那麼,就徹底完了。
所以,這口氣,不忍也得忍!
不僅要忍,而且,還要忍的乾淨,忍的毫無怨言,如此一來,才能化不利為有利,獲取優勢。
但是,如此一來,隻怕朱祁鎮這邊……
孫太後望著自家兒子,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實話實說,這件事情她也沒有把握,不然的話,也不會在這個時候急匆匆的趕來。
很多時候,想清楚道理是一回事,但是,真的要控製自己的情感,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就像當初,孫太後心裡清楚,張輗之所以犧牲會昌伯的爵位,其實是更理智的選擇。
但是,這件事紮在她的心裡,卻始終揮之不去。
她尚且如此,更不要提,自己這個向來容易被情感左右的兒子。
然而,這一次,朱祁鎮卻反而冷靜下來,拳頭仍然緊緊的捏著,但是,臉色卻平靜下來,道。
“母後放心,朕明白了,且請母後幫忙傳下話去,就說,英國公府世代忠臣,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若不立威,難正風氣,張輗無論要做什麼,朕都支持他,也讓朱儀還有焦駙馬等人,全力配合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