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麵對著這幫老大人質疑的目光,沉尚書毫不勢弱的挺直腰板瞪了回去,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要說事事周全,件件圓滿,一點錯都沒犯,這點沉翼當然不敢保證。
但是,他敢說在場這麼多人,換了任何一個坐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都不可能做的比他更好。
這一點,他相信上首的天子,是最清楚的!
不過,就在他一抬頭,希望得到來自天子的支持時,卻見天子也皺了眉頭,從手邊翻出一份文書,口中喃喃自語著。
“不夠……不夠……”
啥?
這還不夠?
沉尚書眸中流露出一絲幽怨的目光,頭頂上默默飄起了烏雲。
然而這個時候,朱祁玉卻沒工夫理他,直接道。
“朕需要更詳細的賬冊!”
“三日之內,戶部根據手頭的材料,梳理出除國庫之外,各地常平倉的存糧以及存銀數量,呈上來給朕!”
“是!”
感受到天子口氣當中撲麵而來的急切,沉翼雖然仍舊想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是,卻已知情況的嚴重性,頓時將心頭的一點小情緒全數拋到腦後,肅然拱手領旨。
這番場景,落在其他的大臣眼中,自然更有所感,他們隱約覺得,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但是,還未等他們開口發問,天子已經從戶部身上轉過頭來,看向了一旁的陳循,問道。
“陳先生,工部如今在建的工程,還有多少?”
相對於沉翼,陳循倒是稍有準備。
當然,這不是因為他比沉翼要厲害,完全是因為有沉翼在前,讓他揣測出了一些東西。
天子進門就先問戶部,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肯定是和朝廷的支出有關。
既然如此,那麼,幾項大的需要用錢的地方,勢必要進行調整,而各項工程方麵,工部是大頭,戶部之後,肯定接下來就要問他。
因此,稍一思忖之後,陳循便拱手道。
“回陛下,工部如今手頭的工程,最緊要也最耗費錢糧人手的,是對於邊境諸關隘的修複重建,如今大同,宣府,紫荊關等處重要關隘,城牆基本已經修複完成。”
“倒馬關等處因受損嚴重,幾乎需要重建,所以工期稍稍滯後,但是也基本完成了搭建,工程近半已經完成,不過,若要完全修複,尚需半年左右。”
“至於各處受損不算太嚴重的小型關隘,因為要優先重鎮,所以隻是在籌備當中,等著戶部撥銀,再行修複。”
“除此之外,便是陛下在京敕建的新王府,以及去歲青州,齊府等地因大火而毀損的王府重建,再有便是大渠的後續加固事宜,還有就是漕運的疏浚……”
“臣今日過來倉促,難以一一列明,具體狀況,請陛下允臣些許時間,待臣回工部厘清之後,再行回奏!”
戶部過的艱難,可是,誰又過的不艱難呢?
土木之役的影響方方麵麵,單是邊關的那一攤子事兒,就足夠工部忙活的了,這一場大仗打下來,各處關隘的重建修複,到現在都沒有結束。
除此之外,工部又修了大渠,還要負責殿閣的整修,王府的籌建,一樣是忙活的團團亂轉。
就這,後頭還排著一大攤子的事兒等著辦呢……
不過,陳尚書明顯覺得自己要比沉尚書更聰明,說完了之後,還砸了咂嘴,那意思是,你看咱,回答的多得體。
然而,高興還沒過片刻,緊接著,就聽到天子吩咐,道。
“回奏上來的奏疏裡,除了要有各期工程的進度,另外再附上可以暫時延遲或者尚未動工的工程,邊境的諸關隘重建事宜,工部也再召人,調整方略,在建的工程儘量縮減可以縮減的部分,若是不太重要的關隘,或者尚能使用,受損不重的關隘,視情況暫時停罷。”
“至於王府……”
朱祁玉揉了揉額頭,感到有些難辦。
但是到了最後,他還是擺了擺手,道。
“王府的敕建,也暫時延緩,尹王父子到京之後,讓他們先去十王府!”
“是……”
一大串的吩咐,陳尚書著實是消化了一段時間,才訥訥的開口。
這副樣子,讓一旁的沉翼大感快意。
讓你這個老小子顯擺!
你丫不想想,當初匠戶改製,要不是有戶部的支持,先撥了銀兩,工部哪來的哪來快的速度,召集到足夠的匠戶,開啟對邊境各城池關隘的修複,這會還嘲弄他工作做的不夠細致。
現世報來了吧?
天子給戶部的任務,雖然繁重,但是無非就是儘快的摸清楚各地的國庫和各地的底子,加班加點,總是能做完的。
可是,工部要做的,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這麼多的工程,邊境大大小小的關隘,還有大渠的後續建設,漕運的疏浚,雖然天子說調整方略,停罷不急之工程。
但是,哪些個算不急呢?尤其是邊境,萬一要是該修的沒修,讓虜賊鑽了空子,誰來負責?
這才是真正的時間緊任務重,而且,還不能出差錯。
陳循你這個老家夥,等著掉頭發吧!
輕哼一聲,沉尚書轉過頭去,心裡卻開始盤算,到底出了什麼樣的事情,讓天子突然開始縮緊了朝廷的開支。
無錯
難道說,是邊境或是雲貴之地,又起了戰火,要打仗?
不然的話,沉尚書想不到什麼理由,會讓天子做出如此突然的轉變。
這當然,也是在場諸多大臣的疑惑。
眼瞧著天子問過了戶部和工部,總算是歇了口氣,一眾老大人們相互對視了一眼。
最終,還是禮部的老尚書胡濙上前問道。
“陛下,臣鬥膽發問,陛下急召臣等入宮,盤點戶部國庫存銀存糧,又欲停罷工部營建的諸多工程,收縮朝廷支出,可是出現了什麼緊急的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