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無論何時何地,國家機器的力量都是強大的無與倫比的。
雖然這場地震來的迅疾猛烈,但是所幸的是,幾乎沒有什麼餘震,再加上朝廷早有準備,天子事事親加過問,在此壓力之下,各個衙門都爆發出了極高的效率。
短短幾日的時間內,京城當中已經基本上見不到無家可歸的災民了,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的衙役官軍,仍在街上巡邏,各個攤販,商戶,也逐漸恢複了營生。
除了京城當中搭建的粥棚和賑災點,還有倒塌的民房之外,京城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繁華,看不出太多受災的痕跡。
當然,街上的冷清是肯定的,不過,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算是朝廷竭儘全力了。
天空中烈日高懸,時節雖然已近八月,但是依舊炎熱的很。
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城門處,卻熱鬨的很,一隊數百人組成的官軍隊伍,整齊的排列在城門外,最中間是一輛馬車,前後各有前引二人,後從八人,侍從數十人,執杏黃傘一柄,金黃棍二杆,大小青扇二柄。
馬車之後,有青旗八柄、飛虎旗、杏黃旗各四柄、旗槍八杆,除此之外,還有兵拳、雁翎刀、獸劍、桐棍等一應儀仗,浩浩蕩蕩,除此之外,城門外還有不少緋袍,青袍官員,端的是排場極大,威勢逼人。
除了兵部的一乾官員外還有軍府的一些武臣外,最前端三位緋袍大臣,分彆是兵部尚書於謙,戶部尚書沉翼,內閣次輔俞士悅。
看著眼前浩大的隊伍,俞士悅苦笑一聲,看著於謙,道。
“於少保,這般高調行事,可不像是你的風格啊!”
欽差出京,自然是要有儀仗的。
但是,往日裡於謙也不是沒有奉旨出京過,可沒有一次,動用過這麼龐大的隊伍的。
就連上一次巡邊,也是輕車簡從的就去了。
不為彆的,太張揚了!
於謙的身份不同尋常,他本身是一品少保,可動用一品京官的儀仗,奉旨出京,自然還要有欽差儀仗。
除此之外,此次出京,他還攜帶著天子欽賜的王命旗牌,同樣也有對應的儀仗。
這一套下來,這儀仗的隊伍,差不多可以比擬王駕了。
這還不算,既然動用了儀仗,那麼,自然不可能沒有人來送行,尤其是當王命旗牌的消息傳出來以後,於謙此行更是引發了種種猜測,京城上下,前來送行的文武官員,多達上百人。
於是,就在這城門之外,便有了如今的場景。
這讓原本隻想低調前來送行的俞士悅,自然是感到苦笑連連。
不過,於謙倒是平靜的很,道。
“此次奉旨出京,於某為的乃是公事,若是輕車簡從,有失的是朝廷體麵。”
你上回巡邊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說……
不過,這也有好處。
至少有這麼多的官軍護衛,上次的事情不會再輕易重演了。
收斂了笑容,俞士悅道。
“於少保此次出京,肩負重任,地方事務繁雜,望少保能善加珍重,切莫魯莽而為。”
這幾日,俞士悅一直在回想自己和於謙的那場談話,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於謙有什麼底沒給他透。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但是,他隱隱約約能從中感覺到,於謙此行,必然是凶險萬分,因此,自然要多囑咐兩句。
於謙依舊是澹澹的神色,拱手道。
“多謝次輔大人關心,既為朝廷效命,自當竭儘全力。”
見此狀況,俞士悅歎了口氣,知道勸也白勸,隻能無奈的點了點頭,道。
“那就祝你一路順利,馬到功成吧!老夫在這京中,靜候佳音!”
“借次輔大人吉言!”
於謙拱了拱手,算是告彆。
隨後,他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將目光轉向了一旁的沉翼。
此次前來送行的人雖然多,但是如果不談武臣,光看文臣的話,大多數都是三品以下的官員。
三品以上者,除了兵部的兩個侍郎,其餘的部,院,寺,監,基本上來的都是郎官或者左貳官。
真正算得上是重臣的,除了俞士悅,也就是沉翼了。
倒不是於謙在朝廷的人緣不好,而是這種場合,該避諱的還是要避諱的。
京城裡的官員眾多,迎來送往這種事,自然也有規矩。
各衙門的主官出迎,那是隻有天子出巡才有的待遇,就連太子都沒有這種資格。
要是這幫朝廷重臣真的過來了,那於謙這趟京能不能出得去都不一定,說不準就能喜提詔獄一日遊。
與此同時,這幫前來送行的朝廷大臣,有一個算一個,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事實上,眼下的這種排場,已經是很大了。
尋常的欽差出京,基本上也就是自己衙門中的官員,加上朝中的一些故交好友送行,也就罷了。
但是這次於謙出京,各個衙門,從六部,都察院,五軍都督府,到其他的寺,監,順天府,五城兵馬司,基本上都有官員到場送行,乃至於各家勳貴,也有不少派了人過來。
雖然這些人的品階不高,地位不顯,但是他們能夠到場,本身就代表的不少自己,而是身後一乾重臣的態度。
這個規格再往上升,就不是送行,是害人了!
如今於謙深受天子信任,手中權勢極大,他們派人過來,是為了結個善緣,可不是為了得罪人的。
所以這個場合下,沉翼的出現,就顯得十分怪異了。
俞士悅是因為和於謙的交情深厚,這一點朝廷上下都十分清楚,當初於家數度危難時,都是俞士悅四處奔走幫忙。
他來送行,是理所應當,更多的出於私誼。
但是沉翼……
“於少保,整飭軍屯艱難繁複,各地情況多變,此去出京,怕是要辛苦少保了。”
麵對於謙的注視,沉尚書笑嗬嗬的開口。
然而,對方卻不接他的話茬,隻是靜靜的看著他,見此狀況,沉翼臉上的笑意僵了僵,隨後,他搓了搓手,道。
“這是朝廷的大政,陛下早有吩咐,令兵部和戶部通力配合,於少保此次出京,戶部自然也要幫忙,所以本官想著,於少保到了地方上,一定會有很多賬目清算之事,地方官員多有欺上瞞下之輩,恐用起來不大順手,所以,本官特意從戶部調了一位郎官,隨少保出京,還望少保不要嫌棄。”
說著話,沉翼對著旁邊招了招手,道。
“朱昂,過來見過於少保!”
於是,一個背著包袱的青年官員上前,拱了拱手道。
“下官朱昂,見過於少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