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本官還在和楊侯談論楊大人,此番楊大人草原之行,有頗多傳奇之處,倒是讓本官好奇的很啊……”
說著話,楊洪將二人方才的對話,簡單的對楊傑說了說。
隨後,金廉看著楊傑,笑道。
“如今事情既已解決,不知楊大人,可否為本官解惑?”
聞聽此言,楊傑連忙拱了拱手,道。
“不敢勞總督大人動問,如今這般情況,其實說到底,也是也先咎由自取。”
這話一出,不僅是金廉,就連楊洪等人也來了興致,紛紛將目光投向了楊傑,等著他的解釋。
楊傑也沒有賣關子,繼續道。
“不瞞總督大人,此次下官奉旨出京,原本就打算要前往草原,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為了更能全麵的了解草原各部的狀況,在出京之前,不僅到了兵部和錦衣衛等處調去各種公文消息查看,還親自拜訪了曾經和脫脫不花談判的天官大人,以及曾經出使瓦剌的李實等幾位大人。”
“從李大人的口中,下官得知了當初迎回太上皇時在瓦剌談判的諸多細節,當時,李大人對下官提起了使團初到瓦剌時的場景,有一點讓下官格外注意。”
“見麵時的場景?”
迎回太上皇的一應細節,金廉也聽朱鑒等人說起過,這個時候聽楊傑說起此事,倒是被吊起了胃口。
於是,楊傑輕輕吐出兩個字。
“專橫!”
看著在場幾人不解的目光,楊傑解釋道。
“據李大人說,他們到達瓦剌時,先是見到了孛都,然後在孛都的帶領下,才到了瓦剌老營,然後在瓦剌老營外,見到了出門迎接的也先,可是當時,孛都等人的反應,卻讓李大人有些意外。”
說著話,楊傑的目光當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芒,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道。
“李大人說,他見到也先時,對方身上金玉為飾,華貴非凡,雖在營外,但是孛都等人見到他時,所有人卻第一時間,都翻身下馬,跪伏於地。”
“除此之外,還有隨著使團一同回到瓦剌的納哈出等人,也是第一時間跪伏於地,無比恭敬,可是,當時也先卻並沒有讓他們起身,反而先是向前迎接使團,隨後才讓孛都等人跟在後頭回營。”
“當時我對此便覺得奇怪,後來到了瓦剌之後,親眼再見,方知其中緣由。”
“這……有何不妥嗎?”
一旁的楊信也皺了眉頭,開口問道。
楊傑搖了搖頭,道。
“當然不妥……”
說著,楊傑的口氣略停了停,似乎在思索該如何形容,片刻之後,他方道。
“大哥,你應該清楚,孛都是也先的親弟弟,在整個瓦剌當中,也算是位高權重,而且那個時候,也先對於孛都,應該還是十分信任的。”
“但是,即便是這樣的人,在見到也先時,也要行此大禮,而且,幾乎隨時隨地,隻要也先出現,都要跪地行禮,這,正常嗎?”
楊信皺眉思索,但是,金廉卻已經隱有所悟。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如果將也先和他手下的貴族,比喻成君臣,那麼,現在的也先,就是一個強勢無比,需要臣下隨時恭順聽話的暴虐之君。
但是,問題就在於,也先隻是瓦剌的首領,並非大汗,這些貴族雖然向他俯首稱臣,可也並非沒有自己的力量。
這種無比強硬的統治短期內有效,但是,長時間的嚴密控製,一定會讓各部貴族心生不滿。
搖了搖頭,他冷笑一聲,道。
“外強中乾,不外如是!”
楊傑點了點頭,道。
“總督大人明斷,正是如此!”
“我從邊境出發,深入草原,中間經過了多個部落,打探了不少消息,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也先在瓦剌內部,對各部貴族十分嚴苛,但凡有人稍稍對其不敬,無論地位高低,皆性命難保,凡有敢私下議論也先之人,一族連坐,其手段之酷烈,聞之而令人生畏。”
“這和我出發之前,父親對我形容的也先,完全不同……”
論對也先的了解,在場沒有人能比得過楊洪。
聽了楊傑的這番話,楊洪接著道。
“不錯,也先此人,手段一向狡猾多變,這也正是他最難對付的地方。”
“瓦剌之所以能夠不斷坐大,和也先的狡詐多謀,是分不開的,之前的時候,他對待各部,並不會一味的強硬,而是賞罰分明,剛柔並濟。”
“他不僅會將戰利品分給底下的貴族,而且,還時常對弱小的部落進行救濟,正因如此,他才能讓瓦剌各部的貴族,對他心服口服。”
“如果傑兒說的不錯的話,他對各部的手段,由溫和轉向酷烈,便是從沙窩之戰時開始的……”
金廉問道:“沙窩一戰?”
“嗯。”楊傑點頭道:“我多方打探,發現也先的轉變,正是從沙窩一戰後開始的,所以當時我便猜測,也先因沙窩一戰,被郭總兵斬斷一臂,心性有變。”
“同時,他擔心因為自己斷臂,而導致各部貴族生出異心,深恐自己難以再掌控瓦剌,所以,便防範於未然,有絲毫風吹草動,便動雷霆之勢。”
“可是,所謂各部貴族,其中有很多,本就是一些小部落的首領,他們雖對也先俯首,可到底也並非家奴。”
“也先如此手段,且強逼他們時時行叩拜大禮,以彰顯自己地位,必會引起其不滿。”
“而這,才是瓦剌內亂的根本原因!”
說白了,楊傑隻是個導火索,真正導致瓦剌內亂的原因,其實是也先對各個部族的壓迫。
想通了這一節,金廉心中不由一歎,道。
“不錯,瓦剌既然到了道路以目的地步,也先的覆亡,自然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不過,也先畢竟統領瓦剌多年,積威深重,而且,你剛剛也說了,也先十分謹慎,稍有風吹草動,便會被他扼殺在搖籃當中。”
“所以,瓦剌內亂必定是早晚的事,但是,這個契機,怕是不好找吧?”
沉吟著,金廉看著楊傑,目光閃動,問道。
“還是說,當初楊大人你到土爾扈特部,找孛都是假,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聯絡阿拉知院?可是,你怎麼知道,阿拉知院對也先心存反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