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過往所有的宗藩改革,其核心都是限製藩王,像是現在這樣適度放權的,確實是反常,換了他是藩王,也不敢應承。
既然如此,那他就得軟硬兼施了。
“朕還是那句話,朝中諸臣眾口悠悠,即便朕是皇帝,也總是要顧及幾分的。”
“如若諸王仍舊同往常一般,於國事民事之上毫無建樹,那麼,就算朕能壓得下這次,也壓不下以後。”
“長此以往,宗藩改革,勢在必行矣!”
這……
周王和魯王等人麵麵相覷,眼中皆是一陣驚疑不定。
天子這話幾乎算是擺明了說,要麼接受禮部已經擬定出來的改革章程,要麼,就得參與到賑災當中,發揮出自己的作用,讓朝廷上下看見,藩王並非全無作用。
這個道理,他們當然能懂,可問題就在於……
這差事,真的能接嗎?
皺眉沉吟片刻,周王斟酌著開口,道。
“陛下明鑒,若是為國效力,臣等自然義不容辭,但是,朝中輿情叵測,臣等若安分守己,則朝臣恐攻訐臣等於國無用,若安撫一方,則朝臣恐攻訐臣等邀買人心,居心不軌。”
“臣等並非不願出力,實則是兩相為難,隻能兩害相權,隻替陛下牧守一方,時刻待朝廷召喚,不敢有其他所為。”
這話說出來,周王自己都一身冷汗。
因為已經不能說的再明顯了。
他們每個人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自幼錦衣玉食,要什麼有什麼,可唯獨就是不能做事情,地方民政賑災,他們不是不願意參與其中,甚至於,他們非常願意做些事情。
畢竟,如果有的選,誰又願意一輩子賦閒在家,毫無作為呢?
但是,不行!
靖難之役的教訓太深了,所以,作為燕藩一脈,對於其他藩王的防備,是滲進骨子裡的。
哪怕現在天子說的多麼情真意切,可要讓他們相信,朝廷對他們撤去了防備,還是太難了。
眼瞧著周王等人再三推拒,朱祁玉歎了口氣,神色之間,隱隱透著幾分失望,道。
“既是如此,那朕也不勉強叔祖了,叔祖不願親自參與到賑災當中,那換個法子也可。”
周王等人心底有些惆悵。
他們本以為,自己態度這麼堅決,天子就算再有疑心,也該是打消掉了。
可誰想到,天子前半句話還正常,後半句話卻話鋒一轉,顯然,還是不打算放過他們。
恰在這個時候,懷恩重新折返回來,在一旁稟道。
“啟稟陛下,諸王已在殿外侯旨。”
於是,朱祁玉點了點頭,道。
“召進來吧,去把王誠,宋文毅也一並召來。”
於是,周王等人算是鬆了口氣,人多點,到最後萬一應對不當,天子震怒了,那也好有人一塊分擔。
回過神來,聽到天子說出的兩個人名,他們卻是一頭霧水……
“拜見陛下!”
不多時,懷恩引著幾個藩王進了殿中,行禮各畢之後,朱祁玉便道。
“今日幾位叔祖進宮,同朕談起今歲旱情一事,皆是十分擔憂,為解民困國憂,幾位叔祖主動捐出共兩萬三千石糧食用以賑災,朕心甚慰。”
這個開場白,頓時引得諸王瞪大了眼睛,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周王等人。
卻不料,周王等人也是一臉的驚訝……
陛下您不是說不要嗎?
幾位老王爺輕咳一聲,相互看了一眼,到底是沒有說話。
天子都開口了,他們總不能說不給,不然的話,下場肯定很慘。
但是這番默許的神色,落在其他諸王的眼中,卻覺得他們一定是和天子達成了什麼交易。
尹王倒是不意外,他們趕來的路上,也聽了些消息,據說禮部要將他留在京中,為了早回封地,破財免災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
但是,周王和魯王二人,他們總不會也有什麼把柄,捏在天子的手裡吧?
又或者,是為了宗藩改革的事?
可是,如果真要是出點糧食,就能把這件事情解決,那他們之前費那麼大勁兒乾嘛?
疑惑當中,上首天子已經繼續開口,道。
“不過,這些糧食,乃是幾位叔祖的歲祿,用於百姓自然是好事,但是,朕卻覺得,不必交給朝廷,自行同地方衙門協同,組織賑災便是。”
?!
這番話一出,在場的諸王,頓時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帶著濃濃的不可思議。
周王這幾個人,是給天子下蠱了吧?
讓藩王直接參與到朝廷賑災當中?
念頭從腦子裡頭轉了轉,一旁的岷王立刻上前,道。
“陛下,此舉恐有不妥……”
不過,他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天子打斷了。
“岷王叔祖不必說了,該說的,剛剛周王叔祖等人都已經說過了,他們也不讚同,朕的這個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