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藩王,多得是不學無術的人,但是,畢竟出身尊貴,自自幼的教育還是跟得上的。
而且,他們自己的各種產業,也需要他們自己能看懂賬目,才能保證不被底下的人哄騙。
因此,這並不算是什麼難事。
也正因為他們能看得懂賬目,所以,才會感到驚訝。
按照他們的預想,皇莊如今的這種經營方式,應該是賠錢的,畢竟,皇莊提供了民房,耕牛,種子等等一係列的東西,肯定花費不少。
而且,實話實說,這兩年年景不太好,再加上京師去年又有地龍翻身之禍,在這些藩王看來,天子不往皇莊當中貼錢,都算是好的了。
當然,和皇莊發揮的安置流民的作用相比,這些銀兩也就不算什麼了。
但是,這些賬冊看下來,他們發現,和預想中的恰恰相反。
雖然說皇莊最初投入了不少錢,但是,收上來的租子,卻要比往年更多。
要知道,賬冊當中,不僅有這兩年的賬目,還有天子登基之前的賬目。
除了少數幾個擴張的比較厲害的皇莊之外,大多數的皇莊雖然因為田畝的位置有所調動,所以麵積也有所縮減擴張,但是大抵還算是正常範圍內。
也就是說,有不少皇莊,田土的數量並沒有怎麼變,但是,這兩年下來,收上來的租子,卻比往年要多不少。
最初之時,他們覺得是皇莊的田租比之前更重了,畢竟,這些流民住皇莊的用皇莊的,農忙時節還要吃皇莊的,也就是出把子力氣,所以,皇莊的田租幾乎是官田的兩倍左右,達到了八成以上,這個比例,的確要比之前重上一些。
但是很快,他們就發現,壓根不是這個原因。
因為,在皇莊改建之前,這些田地的租子,就已經達到了六到七成左右,雖然改建之後略有上浮,但是影響不大。
而且,這種經營方式,在天子登基之後,就已經開始實行了,到現在為止,兩年多過去了,最初一批的佃戶,基本已經恢複到了原有的田租水平。
可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單個皇莊的田畝數量基本不變,可每年能夠上供的田租,卻不減反增。
這種狀況,不由得讓這些藩王們感到一陣奇怪。
不合常理啊?
難道說,是天子為了誆騙他們,故意做了假賬?
諸王眼中不由一陣驚疑,除了這個解釋之外,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解釋了,但是,堂堂天子之尊,至於這麼乾嗎?
當然不至於!
對於底下諸王的反應,朱祁玉早有預料,見他們大多都看完了賬冊,朱祁玉使了個眼神給旁邊的王誠,於是,後者立刻會意,道。
“稟各位王爺,這皇莊雖然前頭投了不少銀兩進去,但是,卻有一個大大的好處,那就是,每畝田地產糧的數量,比之前要高上不少。”
“就這兩年奴婢的經驗來看,這種經營法子,上等田大約能比之前收成多出一成半左右,中等田地和劣等田地要更高些,大約有兩到三成左右,總的算下來,每畝田地,大約能夠多收四鬥糧食。”
“而且,今年的收成,比去年還要再高些,勻下來每畝田地比之前多出來的,已經差不多有四鬥半多了。”
這個說法一出,頓時讓在場的一眾藩王更加感到奇怪,不由得相互交頭接耳的低低議論起來。
有精於賬目的藩王,在聽到王誠的描述之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麼,重新翻開賬冊,翻看了一下,半是自言自語的道。
“按照這個數字來算的話,這些耕牛,種糧,房屋的花費,最多十年,也就能夠補回來了,有點意思。”
“王公公,這中間到底有什麼巧妙之處,且細細說一番。”
雖然說這些藩王對宮中內宦不甚瞧得起,但是,王誠有這般本事,自然也讓他們說話間客氣了幾分。
見此狀況,王誠則是惶恐之極,道。
“王爺有命,奴婢自然不敢隱瞞,這產量之增,奴婢等也做過研究,最後發現,主要有兩個原因。”
“其一是這些田地的耕牛,種糧,鐵犁都是由皇莊提供……”
話音落下,諸王都來了幾分興趣。
他們本以為,提供這些會賠錢,但是卻不曾想,竟然能提高產量?
於是,王誠解釋道。
“往常之時,這些田畝歸佃戶租種,皇莊隻管收租子,其他不管,怎麼種,用什麼來種,全靠佃戶自己想辦法,但是,許多佃戶家中貧瘠,是買不起牛的,種糧也隻能買得起次品,稍有富裕的佃戶,會去大戶家租一些牛,但是貧困之家,則隻能靠把子力氣。”
“種地需依農時,人再有力氣,也比不過耕牛,所以這些農戶,即便是竭儘全力,也往往不能將地力儘出,皇莊改建之後,統一提供上好的耕牛,種糧,不用佃戶們自己想辦法,地力被發揮到最大,所以產量提高了不少。”
這個解釋,倒是新奇。
不過細細思索,倒也的確是這個道理。
然而這個時候,卻有藩王提出疑問,道。
“照此說法,上等田土地肥沃,理應增產更多,為何上等田增產不過儀程,反倒是中下等的田地,產量增加的了兩成三成呢?”
“王爺容稟,其實單純看數量的話,上等田增產和中下等田差不多,不過,這是因為上等田地力肥沃,一成半能頂得上中下等田的兩成三成。”
“王爺所問的差彆,其實原因也正在於此,上等田原本就出產的多,雖然田租也重寫,但是總的算下來,租種的佃戶收獲的也多,所以,他們往往會更精心侍弄,即便是家中貧困,借錢也會去租耕牛,買種糧,以求收成。”
“與之相對的,那些租種中下等田的,大多都是食不果腹之人,沒有多餘的錢租牛,所以,皇莊給了耕牛之後,產量自然就一下子變多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