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領旨……”
此言一出,王竑也有些意外,不過,還是拱手領諭。
相較之下,底下的一乾大臣,反應就各不相同。
他們誰也沒有想到,原本是在說兵部的事,結果到了最後,卻拐到了賑災上頭。
天子的這道旨意,可不簡單。
要知道,一般來說,知府是正四品官,這道旨意當中,知府以下官員,坐堂官涉事可就地免職,由禦史代為掌事,佐貳官涉事,禦史監審,實際上就是給予了這些欽差禦史,處置四品官以下的官員之權。
而且,最後一句話,天子還特意強調,若有民變,準便宜行事,這個便宜行事,含義可就廣了。
有這道旨意在手,可想而知,這即將派出的五個禦史,權力不僅僅是遠超普通禦史這麼簡單,幾乎可以說是,逼近一方封疆大吏了。
如果說,拋卻這道旨意本身,往深了看,這應該算是此前科道改革之後,天子首次對科道官員,表示如此的倚重之意。
難不成,朝堂的風向要變了?
早朝告一段落,朝臣們三三兩兩的離開了武英殿,但是,朱祁鈺剛回到乾清宮,還沒歇多久,便有內侍上前稟道。
“陛下,戶部沈尚書求見……”
歎了口氣,朱祁鈺點了點頭,道。
“召吧。”
近段時間以來,要說誰進宮最勤,那莫過於就是沈翼這位老大人了。
年初鳳陽雪災,剛剛結束就是河南旱災,如今災情尚未平複,又起新災,他這位戶部尚書,著實是當的不容易。
不錯,又起新災!
不出意外的話,沈翼此次前來,應該是為了……
“陛下,戶部剛剛接報,南直隸,山東,河南等處共八州,連月陰雨,怕是……”
果不其然,進了殿中,行禮結束後,沈翼就重重的歎了口氣,從袖中拿出一份奏疏,遞了上去。
要說今年這年景,也著實是太奇怪了,雪災過後便是旱災,旱災過後,便是連綿的雨季。
這大半年了,就沒有消停的時候。
朱祁鈺接過奏疏,掃了一眼,臉色也有些沉鬱,雖然已經早有預料,但是,真正看到的時候,他心中還是頗為喪氣。
鳳陽的雪災,雖然看著嚴重,但是實際上,影響並不大,一則是受災的地方不算太大,二則,畢竟不到夏糧收繳的時候,還有挽救的機會,時至今日,鳳陽那邊的災情,已經基本平複,夏糧是趕不上了,但是秋糧應該沒什麼大礙。
可如今正值六月夏收之際,這大雨一澆,數州之地的夏糧,怕是要泡湯了。
皺著眉頭將奏疏看完,朱祁鈺的臉色卻有些不好看,擱下手裡的奏疏,他抬頭看著沈翼,道。
“這登州,青州兩處是怎麼回事?朕不是在兩個月前,就已經下旨,讓他們提前搶收糧食了嗎?”
對於這次的災情,朱祁鈺既然早就知道,自然不會坐以待斃,因為此次大雨,覆蓋的大多是河南,山東等處。
河南就不說了,剛剛經曆幾個月的旱災,本來就沒有什麼收成,正鬨著饑荒呢,所以,朱祁鈺隻是下詔,讓賑災的官員好好安撫百姓,不必急於複耕,畢竟,馬上就是大雨,種子播下去也注定沒有收成。
但是山東不一樣,這次旱災,主要影響的河南和湖廣兩處,山東受到的影響很小。
所以,朱祁鈺早就下旨給山東各處的府衙,讓他們時刻注意天氣,一旦開始下雨,便立刻開始搶收,不能抱有絲毫的僥幸心理。
按照道理來說,山東等處的莊稼,成熟應該是在五月下旬到六月初,而雨季的來臨,也差不多是這個時間。
如果說,在雨季剛剛到來的時候,進行搶收的話,即便是有部分損失,也不至於顆粒無收。
可是,按照這份奏疏呈報的情況來看,各地的受災狀況都不輕,基本上減產都在一半以上,登州,青州這兩處,更是損失了近九成!
“這,陛下,登州,青州兩地,從五月二十九開始下雨,直至現在,已經過了二十五天,大雨都沒有停過,所有的莊稼幾乎都被水泡了,所以……”
眼見得天子的臉色變了,沈翼也心下一沉,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解釋道。
“砰”的一聲,讓沈尚書的話頓時止住,抬頭一看,天子的手已經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顯然已經動了真怒。
緊接著,天子帶著冷意的聲音,便已經響起,道。
“受災嚴重?”
“萊州的情況同樣嚴重,甚至於,雨季還要比登州早上一日,為何萊州能夠搶收到近五成的夏糧?反倒是登州和青州,竟然顆粒無收?”
“這兩州的知州,到底有沒有將朕的聖旨放在心上?”
“陛下息怒!”
見此狀況,沈翼也不敢再多辯解,立刻跪倒在地。
朱祁鈺目光銳利,心中的確怒火重重。
說什麼受災嚴重,其實全是托詞,真正的狀況,絕對是這兩州的主官,壓根沒有把朝廷的警示放在心上,滿以為不會有什麼大事,這才導致了現在這種局麵。
就因為他們一時的掉以輕心,就讓這整整兩州的百姓衣食無著,這讓他如何能不生氣。
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朱祁鈺壓下心中的怒意,道。
“這次雨季既然已經持續了近一個月,那麼,想來短時間內不會結束,朝廷上下絕不可再抱任何的僥幸,戶部立刻安排賑災事宜,受災各處,夏糧予以蠲免,此次賑災,戶部要做足準備,做好秋糧也無法播種的打算。”
“至於這兩州的知州,立刻革職查辦,命山東巡撫立刻趕赴這兩州,親自主持賑災事宜,吏部立刻銓選得力大臣接任,務必要保證這兩州百姓的衣食,決不能再鬨出任何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