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閣如今的幾人當中,羅綺的後台是金濂,但是,這位金尚書如今已經致仕,孫原貞和俞士悅,於謙親厚,而這次俞士悅得了好處,自然要做出退讓,剩下一個俞山,又剛剛承了這兩位的情,總不好立刻就跟他們翻臉。
這般算計,還真是心機深沉!
但是,即便是看得出來,眾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辦法,似乎是最能解決現在局麵的法子了……
當然,最終的結果,還要看天子的意思。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都朝自己望過來,朱祁鈺輕輕敲了敲桌案,也在思索這中間的得失。
陳循和蕭晅的盤算,他看出來了,隻不過……
“這件事情,的確是朕疏忽了,即日起,晉俞閣老為工部尚書,加太子少保銜,仍在內閣參讚機務。”
啊這……
俞山苦笑一聲,他沒想到,原本這場商議刑部尚書繼任者的會議,到最後,最先得到好處的,竟然是他。
於是,心中歎了口氣,他也隻得趕忙上前,道。
“臣,叩謝陛下隆恩。”
待俞山行禮結束,重新退回到遠處之後,朱祁鈺才再度開口,道。
“至於刑部尚書……”
這一句話,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隻不過,他們的眼神當中情緒各不相同,有期待,也有沮喪。
在這一片目光當中,朱祁鈺最終道。
“即日起,內閣次輔俞士悅升任刑部尚書,加太子太保,主理刑部一應事宜……仍兼太子府詹事!”
???
天子的話音落下,眾人眼中的各色情緒,頓時都統一為了驚愕。
啥玩意,他們沒聽錯吧?
仍兼太子府詹事?
眾人反應過來之後,目光紛紛看向一旁的俞士悅,卻見後者也是十分意外。
當下,最先提出異議的,是吏部尚書王文,他直接開口道。
“陛下,刑部事重,金尚書此前告病,刑部已經積累了不少刑案尚未處理,東宮……太子殿下前些日子,學業也略有懈怠,雖說近些日子已經趕了回來,但是,身為東宮輔臣,想必也更需要精心看顧。”
“故而,臣以為讓俞次輔兼任二職,或有不妥,還請陛下三思!”
王文看好俞士悅是一回事,但是,讓俞士悅以刑部尚書的身份兼任太子府詹事,這又是另一回事。
內閣次輔,雖然說權力頗重,可說穿了實際上,也不過是內閣眾多輔臣當中的一位而已,雖然在排名上僅次於首輔,但是,沒有最關鍵的分票權,也就意味著,在實際權力上和普通閣臣沒有太大的差彆,更不要提和六部七卿相提並論了。
俞士悅在朝中的地位高,一方麵是因為他和於謙相交頗深,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自己的根基紮實,此前和朱鑒的爭鬥當中,也表現出了一個朝中重臣應有的風範,因此頗受朝中讚譽,可這是個人加成,不能和次輔的職權混為一談。
換句話說,一旦俞士悅被調到刑部去,那麼,換了另一個人接任次輔,未必就會有這麼高的地位威望。
可是,刑部尚書不一樣!
作為七卿之一,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刑部尚書都屬於朝中排名前列的重臣,執掌天下刑名之事,如今更是如虎添翼,在錦衣衛的協同下,可以偵辦各項大案要案,有證據的情況下,可以直接提審朝廷官員,這份職權,相較吏部,戶部都不遑多讓。
這樣的一個職位,還是俞士悅坐上去,假以時日,他在朝中的地位,未必就會比之前於謙出京之前要弱。
如此情況之下,他還兼任著太子府詹事,意味著什麼?
這意味著,太子雖然仍舊尚幼,並不能直接參與到朝政當中,但是,已經可以借助俞士悅的力量,在朝中擁有一股屬於自己的勢力。
並不是王文在杞人憂天或者誇大其詞,而是朝堂之上,很多事情,都並不是由個人的意誌決定的。
俞士悅自太子出閣起,就負責東宮的一應事宜,雖然不能算是被打上了太子的標簽,但是,除了他之前的舊友之外,新晉和他結交的人,或多或少,都和東宮有關係,這是不可避免的事。
此後俞士悅到了刑部,攀附他的人隻會越來越多,這其中,有些是衝著他來的,有些則是衝著東宮去的,又或者,二者兼具,時間久了,不論俞士悅自己願不願意,這二者都會合而為一,被打上東宮的標簽。
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這道旨意真的落下去,那麼就意味著,東宮即將正式開始在朝中培植勢力。
作為一個鐵杆的皇帝黨,對於這種事情,王文自然是第一個站出來提出質疑的,哪怕……做出這個決定的是皇帝自己!
緊隨其後,王翱也開口道。
“陛下,吏書大人所言有理,刑部和東宮皆是國之重地,雖然俞大人能力出眾,但是,身兼二職,恐怕仍然會力有不逮,何況,陛下已有前旨,命內閣次輔為太子府詹事,俞大人既然調任刑部尚書,自然應當另選新的太子府詹事,還請陛下三思。”
和王文不一樣的是,王翱單純就是針對俞士悅這個人,此前他離開內閣的時候,聯合張敏擺了俞士悅一道,雖然說,朝局爭鬥各憑手段,這並不能算是什麼大事,但是,二人畢竟有了嫌隙。
俞士悅要接任刑部尚書也就罷了,大家同為七卿,刑部如今雖然勢大,但是兵部也未必就弱到哪去,俞士悅即便調任,資曆上也稍欠缺一些,可是,如若俞士悅到了刑部,還兼任著太子府詹事,那他日後在朝中,他豈不是要反過來低俞士悅一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