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先……”
沉吟了片刻,朱祁鈺還是決定暫時按兵不動,反正現在的優勢在他這裡,靜觀其變才是最好的策略。
不過,就在他打算吩咐下去的時候,眼角餘光卻瞥見,另一邊的廊下,懷恩臉色惶急的疾步走了過來。
要知道,懷恩一向性格沉穩,這也正是朱祁鈺最看重他的地方,以往不管是多大的事,懷恩都能處變不驚,到底出了什麼事,能讓他慌成這樣?
很快,舒良也注意到了懷恩的情況,於是,連忙讓開了一條通路,侍立到了一旁,片刻之後,懷恩疾步趨前,跪倒在地,道。
“皇爺,不好了,皇陵……皇陵……”
看著話都說不囫圇的懷恩,朱祁鈺心中一沉,沉聲道。
“皇陵怎麼了?”
直到這個時候,懷恩才算是緩過來,嘴唇顫抖著,磕頭道。
“剛剛傳來的消息,壽陵的地宮……塌了!”
“什麼?”
一聲夾雜著驚怒的聲音響起,即便是跪在地上,懷恩也能感受到,天子那衝天的怒火,這一刻,似乎周圍的風聲都為之一停,整個乾清宮外,陷入了一陣死寂當中。
懷恩瑟瑟發抖的跪伏在地上,心中升起從未有過的驚懼之意,作為天子的貼身太監,他自然清楚,這次的事情,是由陳敬而起,不管陳敬是不是被人設計了,可說到底,這都是他提拔上來的人。
之前地宮浸水,天子沒有怪罪他,那是天子念及舊情,但是,若是這次地宮崩塌,仍舊和陳敬有關係的話,恐怕連他都要受到牽連,如何能不害怕?
“到底怎麼回事?說清楚!”
一片壓抑當中,懷恩能夠感受到,天子在努力壓製著怒火,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幾個字。
心中叫苦不已的同時,懷恩隻得又叩了個頭,顫聲道。
“回皇爺的話,具體的狀況暫時不清楚,據說是大雨連綿,導致落石崩塌,將地宮砸毀,但是,就在奴婢過來稟報之前,一個陳敬身邊的小內宦偷偷過來稟報,說……說是地宮崩毀,是從內部而起……”
“混賬!”
話音落下,原本便已經十分生氣的朱祁鈺,頓時感覺怒火中燒。
雖然懷恩並沒有直說,但是,所謂內部而起,還能是什麼意思?說白了,有人刻意把地宮給弄塌了。
要知道,帝陵乃是朱祁鈺的死後安眠之處,雖然說,他重活一世,對生死之事已經看淡了許多,但是,這種舉動,無異於在正麵挑釁他的權威,如何能夠不怒?
當下,他便把目光轉向一旁舒良的身上,道。
“舒良,朕命你即刻前往皇陵,接手一切事宜,所有涉事人等,包括陳敬在內,全都扣押起來,朕給你三日的時間,務必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奴婢遵旨……”
舒良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聽了天子的吩咐,趕忙拱手領旨,隨後下去辦事。
待得舒良離開之後,朱祁鈺方將目光放到了懷恩的身上,道。
“至於你……先交卸了差事,回後宮去吧!等事情全都查清楚了再說!”
這話一出,底下的懷恩這才算是暗暗鬆了口氣,他最害怕的,就是天子一氣之下,將他逐出宮去,如今隻是讓他交卸了差事,等待調查的結果,那就說明,一切都還有轉機,於是,他也不敢有絲毫的怨言,連忙磕頭道。
“謝皇爺恩典。”
隨後,懷恩不敢多留,謝恩之後便連忙告退了下去,隻留下朱祁鈺一個人,站在蕭瑟的秋風當中,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皇陵崩塌的事情,很快就在整個朝堂上下傳開了,其實,也沒辦法隱瞞,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天子就派了東廠提督太監舒良帶著數百番子親自去皇陵,將上下人等全部羈押。
緊隨其後,不過半日,又下旨命錦衣衛前往皇陵勘察,並會同刑部暫時關押了所有參與營建的官員候審,如今整個壽陵的周圍,布滿了封鎖的官軍。
如此浩大的聲勢,足可看出,這次的事情皇帝有多麼生氣,與此同時,早朝之上,群臣也能夠明顯的察覺到,天子這些天的心情很差,因此,日常做事都變得謹小慎微了許多。
當然,這件事情雖然鬨得沸沸揚揚,但是,和大多數的官員關係並不算大,真正更讓他們關注的是,因為負責營建皇陵的宦官陳敬是懷恩提拔起來的,所以,這次的事情直接牽連到了懷恩這個司禮監的大璫,直接被天子勒令停職,打發回了後宮供事,而司禮監則被天子交給了剛剛從後宮調回的親近太監興安管轄。
與此同時,據說,和皇陵有關的一應宦官,哪怕隻是負責圖紙的設計,建材的采購等並沒有直接涉事的,也陸陸續續都被關押了起來,一時之間,宮內可謂是風雲變幻,波雲湧動。
便在這般不平靜的局麵當中,京城迎來了第一場雪。
鵝毛般的大雪從空中緩緩飄下,落在地上立刻便融化的無影無蹤,將大地變得泥濘不堪,北風呼嘯,讓路上的行人裹緊了衣衫,匆匆忙忙想要儘快趕回家中溫暖的火爐旁。
這般寒冷之下,舒良穿著一件寬大的披風,風塵仆仆的一路快馬加鞭回到了皇城當中,一路從宮門直入,很快,便來到了皇帝的麵前。
“奴婢叩見陛下,恭請聖安!”
大殿當中,舒良恭恭敬敬的拜倒在地,開口說道。
禦座之上,朱祁鈺擱下手裡的奏疏,目光落在一身風雪的舒良身上,沒有過多的囉嗦,直截了當的問道。
“平身吧,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於是,舒良小心的站起身來,往前兩步,拱手道。
“皇爺,奴婢已經命人詳細勘察過地宮現場,得出的結論是,地宮崩塌……確係人為。”
“有人提前在地宮中埋藏了火藥,隨後點火引爆,導致整個地宮塌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