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慈寧宮中。
“……皇祖母,事情便是如此,那個萬貞兒做下如此惡事,若讓她繼續待在東宮當中,必是大患,還請皇祖母做主,將其調回慈寧宮,以絕後患。”
朱見清跪在暖閣當中,原原本本的將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什麼?竟有此事?”
孫太後坐在榻上,手裡緊緊的捏著佛珠,眼中因得到朱祁鎮病死消息而醞起的悲傷尚且未散,便得知了如此讓人震驚的消息,臉色更是黑的嚇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孫太後壓下心中的各種情緒,對著身旁的王勤便吩咐道。
“你現在就去東宮,就說是哀家的懿旨,將萬貞兒帶來,誰若阻攔,就一並抓起來。”
“快!”
王勤聽聞這個消息,也是一陣驚愕,不過,看著孫太後陰沉到極點的臉色,他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立刻帶著人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東宮當中,梁芳回到朱見深的寢宮外頭,對著宮人詢問了兩句,得知萬貞兒已經命人煎好了藥,正在內室侍奉湯藥。
於是,這位梁公公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打量了一下自己剛剛因為跪地而沾染的灰塵和衣衫皺褶,臉色很快從平靜變成了驚慌失措,急步朝著寢宮當中闖了進去。
作為整個東宮如今的大太監,梁芳這副狼狽的樣子,自然很快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不過,他們倒是也沒膽子攔梁芳。
於是,很快,梁芳進了內室,仿佛是因為太著急了,他進門的時候甚至險些被門檻絆了一跤。
這副動靜著實不小,讓原本在給朱見深喂藥的萬貞兒也眉頭一皺,將手中剛剛晾好的湯藥遞給身旁的小宮女,萬貞兒自己則是站起身來,走出幾步來到門前,低聲叱道。
“梁公公,你做什麼鬨出這麼大的動靜你,不知道殿下正在靜養嗎?”
語氣略帶斥責,顯然頗為不滿,不過,再定睛一看梁芳此刻的狼狽模樣,她又有些意外,道。
“梁公公,你這是怎麼了?”
見此狀況,梁芳的臉色越發惶急,道。
“萬侍長,出事了,剛剛……剛剛那個太醫離開之前,說殿下因為縱欲過度,傷了元氣,然後榮王殿下大怒,說……說他要處置了你,我拚死力勸,說事情一旦鬨大,必然會影響太子殿下的聲譽,這才攔下了榮王殿下,不過,他緊接著就說,這件事情乾係重大,不能就這麼算了,還說要去稟明聖母,現如今,怕是已經往慈寧宮去了……”
“什麼?”
萬貞兒頓時臉色慘白,俏麗的麵容上露出了濃濃的懼意。
於是,梁芳趁機道。
“萬侍長,要不,咱家先幫你找個地方,出去躲躲吧。”
“如今事情鬨得這麼大,殿下又還沒醒,若你也被聖母給帶走,怕是……”
萬貞兒此刻方寸大亂,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理智告訴她,梁芳說的是對的,但是不知為何,就在她想要答應的時候,心中卻湧起一陣強烈的不安感,讓她有些遲疑。
見此狀況,梁芳正想再說什麼,可正在這個時候,萬貞兒的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虛弱卻堅定的聲音。
“不行!”
於是,梁芳和萬貞兒同時循聲望去,剛好見到朱見深推開喂藥的小宮女,撐著身子慢慢坐了起來。
“殿下……”
萬貞兒連忙趨步上前,小心的扶住了朱見深,與此同時,梁芳心中一沉,但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而是立刻跟著萬貞兒上前去。
此刻的朱見深精神好了一些,但是臉色仍然有些泛白,他在萬貞兒的攙扶下靠著被子坐好,這才皺著眉頭問道。
“梁芳,你且將事情詳細說與孤聽。”
這話一出,梁芳的心中一陣惴惴,不過,所幸他早有準備,思忖了片刻,便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如實’說了一遍。
“……當時,榮王殿下拿著藥方,說要找人來核證病症,張太醫抵受不過,隻得說了實話,隨後,殿下便猜到是萬侍長的緣故,當場質問奴婢,當時,奴婢見無法欺瞞,怕榮王殿下得不到答案,越鬨越大,於是,隻得也說了實話。”
“沒想到,榮王殿下當場就說要處置了萬侍長,奴婢拚死力勸,這才讓殿下勉強去了殺心,不過,殿下還是打算帶走萬侍長,奴婢實在沒了辦法,為了拖延時間,隻得說此事應當低調處理,不好鬨大,於是,榮王殿下便直接去了慈寧宮,說要讓聖母來決斷。”
“奴婢情知不妥,便趕忙回來通知萬侍長躲避,殿下……奴婢沒能扛住榮王殿下的權威,泄露了殿下的秘密,更陷萬侍長於險境,請殿下降罪。”
所以說,這個時候,就體現出梁芳的高情商了。
他的這番話,基本沒有任何虛言或者隱瞞的成分,但是,讓人總的聽下來,卻莫名產生了一種,是朱見清步步緊逼,而他梁芳一直在顧全大局,雖然最後不得已泄露了秘密,但卻是無奈之下能夠找到的最好辦法的感覺。
甚至於,即便是一旁的萬貞兒聽了這番話之後,也沒有對他產生什麼任何的不滿,隻覺得這件事情並不能怪梁芳。
事實上,如果梁芳剛剛把全部責任推到朱見清的身上,反而會引人懷疑,反倒是這九真一假的話,更能取信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