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天台,被袞袞諸公稱之為森羅地獄般的存在,但實際上淨天台的府司很乾淨,鬱鬱蔥蔥的花草樹木,白玉石砌成的地麵上似乎看不到半點塵埃。
每一個進出淨天台的‘清天使’官員,在進入淨天台府司之前,也都會將鞋子刷得乾乾淨淨。
這是淨天台那位首尊大人的規矩,若是弄臟了地麵,是要受到重罰的。
這個規矩,就連淨天台的諸位尊者也不敢有絲毫逾越。
即便尊者們地位尊崇,堪比人宗的秘閣閣主,但也沒有哪位尊者敢觸怒那位首尊大人。
道宗有雲,南鬥注生,北鬥注死。
當年建立淨天台的初代首尊,似乎頗為推崇道宗學識,就連淨天台尊者之位,亦是以北鬥冠名。
淨天台府司,搖光尊者府內。
此時院中正站著一名持刀青年男子,他半邊頭發披散,半邊頭皮卻是光溜溜的,臉上可見一道歪歪斜斜的刀疤,雙目緊閉,手中長刀不斷震顫,發出一陣陣如鬼哭神嚎般的詭異鳴響。
“可以了。”
一個清冷的女子聲音忽然在院中響起:“荊半首,以你現在的積累和道行,奪魁如探囊取物,但莫要忘了首尊大人給你的任務,你的目標可不是奪魁。”
詭異的鳴響聲逐漸消散。
持刀男子緩緩睜開雙眼,麵無表情地說道:“搖光大人,首尊大人的要求我當然知道,但我還是不太明白……為何選我?”
那清冷的女子聲音淡淡道:“沒什麼特彆的原因,隻因為你所修煉的‘喪魂音’神通最難防備,加上你還修煉過道門肉身成聖一脈的功法,正好是對付郡主的最佳人選。”
持刀男子嘴角忽然勾起一絲帶有瘋狂意味的笑容:“大人,你真的允許我殺掉那位天下間最為尊貴的平樂郡主嗎?”
“你若能殺得掉,那就是你的本事。”那清冷的女子聲音嗤笑一聲。
持刀男子聞言不由得握緊刀柄,渾身都在微微發顫,似乎已經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了。
他深吸一口氣,隨即又微笑著問道:“那其他人呢?可以讓我殺嗎?聽說最近有個叫林瀾的絕世天才,我正好替你們淨天台殺了,早除後患,不是嗎?”
“承元會試時刻有陣法保護,想在會試中殺人很難,我們也隻能給你一次機會。”
那清冷的女子聲音淡漠道:“荊半首,收起你的殺欲,雖然我覺得你不可能殺得掉平樂郡主,但你對她的威脅確實是最大的。”
持刀男子笑容燦爛地說道:“是嗎?那我還真是想試試看了。”
……
燕府,坐落於重華城的宮城附近,在重華城內也是數得上名號的朝臣府邸。
因為這座府邸的主人,乃是當朝大員戶部尚書燕伯奇,其女燕南也是重華學宮的天才人物,年紀輕輕就已提拔為學正,前途不可限量。
書房內,一個兩鬢斑白的青袍老者坐在桌案前,手中握著一杆青毫,靜靜地書寫著一紙奏疏。
他便是戶部尚書‘燕伯奇’。
忽然,書房的門被敲響了,屋外傳來一個男子低沉的聲音:“老爺,我回來了。”
“進來。”
燕伯奇頭也不抬地說道。
當即,從書房外走進來了一個車夫打扮的青衣中年男子,赫然是那個常常跟在燕南身邊的‘齊叔’。
也不見燕伯奇做了什麼,便有一層無形的隔音結界瞬間成型。
“老爺,您交代的事情都辦妥了。”
青衣中年男子低沉道:“您養在益州州牧府的那兩隻蛟龍,屬下都已經安撫喂養過了,不過它們還是有些不滿,隻是聽聞屬下還在查,才沒有多生事端。”
“畢竟影蛟死了。”燕伯奇淡淡道:“也不知影蛟是那魔天師所殺,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竟然半點蹤跡都找不到,還真是奇了。”
“那魔天師的道行不過爾爾,怎能殺得了蛟龍?”青衣中年男子疑惑道。
“這也難說。”
燕伯奇微微搖頭,“我前些日子聯係教內,讓後楚那邊的大隱幫忙探查,發現那魔天師乃是道宗棄徒,而且在後楚那邊的祖庭中,他曾經的地位似乎極高,很有可能是一位道宗奇才,隻是不知為何,竟然被道宗掌教廢了先天炁,更逐出了門牆。”
他輕聲道:“或許……那魔天師真有什麼特彆的方法,能夠滅殺蛟龍呢?”
“道宗奇才?”青衣中年男子愕然,“沒聽過啊。”
“想必是改頭換麵了吧。”
燕伯奇微微眯起眼睛,說道:“也不知他現在身在何處,莫非是得了初代國師的遺寶傳承,去閉關苦修了?或許那林瀾有可能知曉一二吧。”
青衣中年男子感歎道:“當初老爺讓我帶著小姐去交好那林瀾,起初我還覺得那林瀾的資質平平無奇,也不知為何會被魔天師看上,現在看來,老爺的眼光果然比我毒辣得多啊。”
“平平無奇?”
燕伯奇笑了,“那林瀾三個月就幾乎修煉到半神通層次,如此驚人的天資,要麼隱藏了資質,要麼是得了初代國師的寶物,比如某些丹藥,所以彌補了法力這一缺陷。”
青衣中年男子微微頷首,說道:“老爺說的是。”
燕伯奇又問道:“教內對林瀾的探查結果怎麼樣了?”
“教內在明州那邊的幾位中隱市儈,已對林瀾做了詳細調查。”
青衣中年男子從袖中取出了一卷文書,遞向了燕伯奇,同時說道:“從林瀾過去二十年的人生,以及現在的脾性對比來看,林瀾要麼是被奪舍,要麼是轉世者記憶覺醒,但他既然能拜入學宮,就不可能是被奪舍者,根據時間推算,林瀾應該是在獄中那兩個月裡,覺醒了前世記憶。”
燕伯奇展開文書仔細地看了半晌,微微頷首道:“確實如此,前世記憶覺醒之人,恍若重新經曆前世,性格自然更靠近前世,恍若變了個人。”
隨即,他指尖輕輕一抖,這文書就化為齏粉消散無蹤。
“那……是否要對付這林瀾?”青衣中年男子問道。
“對付林瀾?”
燕伯奇搖頭笑道:“還需要我們對付嗎?他如今這般耀眼,道宗佛宗淨天台怕是都有點坐不住了,他那點道行還敢參加這次承元會試,已然是自尋死路。”
他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們先確認魔天師的死活和蹤跡吧,聽聞那魔天師被道宗逐出門牆後,曾經在這重華城居住過一段時間,想必就是那時候學了人宗的本命神通,或許他在這重華城有什麼認識的人宗修行者?”
青衣中年男子當即說道:“老爺,我這就派人去查探。”
燕伯奇微微點頭,又吩咐道:“你須得注意隱跡,莫要忘了我隱教的宗旨。”
青衣中年男子恭敬道:“是,老爺您放心,就連小姐也從未察覺。”
……
謙王府雄踞天木坊,近乎占據了一坊之地,朱門紅牆,豪奢雄麗,堪稱是重華城最大的園林府邸。
王府東苑。
一抹白衣倩影仰躺在陰涼的草地上,赫然是一個身穿白裙羅衫的絕色女子,無論精致的唇鼻還是漂亮的眉眼,都堪稱巧奪天工,近乎完美。
隻是這張美麗的臉上有著絲絲化不開的哀愁,默默地望著有些灰暗陰霾的天穹,眼神有些迷茫。
“白月。”
一個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
那絕色女子微微一怔,連忙起身跪伏著,低聲道:“郡主,您回來了。”
來人身姿高挑,英氣逼人,眉眼間透著厭世的氣質,赫然是平樂郡主。
“你那十五個姐姐都說你在這裡躺了一天了。”
平樂郡主看著這絕色女子,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彆擔心了,我已經替你查實,你那兩位落入淨天台手中的姐姐,就是此次承元會試魁首的附加獎勵。”
絕色女子聞言,當即有些激動地抬起頭:“郡主,我……”
“你不能去。”
平樂郡主搖頭道:“這明顯是淨天台的誘局,而且如此明顯,目標應該不是打算引你入局,而是在等我奪魁救人吧,我估計……你那兩位姐姐身上,應該有淨天台的某些手段,就算我將你的兩位姐姐救出來了,也未必能真正救她們。”
絕色女子沉默了一下,歎息道:“想來是為了逼我回去吧。”
平樂郡主淡淡道:“你就待在這謙王府,即便是重華城破了,謙王府也不會出事的。”
絕色女子咬著嘴唇,說道:“可是……”
“不用擔心。”平樂郡主輕聲道:“我先將你那兩個姐姐救回來再說,就算她們身上真的有淨天台留下的手段,大不了我找國師爺爺出手,到時候未必不能救你那兩位姐姐,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我最信任的自然是您,隻是……”
說到這裡,絕色女子歎了口氣,還是恭敬道:“那就麻煩您了。”
……
暮去朝來,居諸不息。
轉眼間已到了歲序更新之時,道啟二十七年已然結束。
但這個年節,注定有很多人都過不好。
隨著暗流湧動間,終於迎來了正月初九的承元會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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