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純潔的婚禮
壽王大婚,整個長安城都普天同慶。李隆基下令大酺三日,由官府提供麵點、酒水等,隸屬於太常寺的太樂署和鼓吹署,負責婚禮慶典的奏樂。
太樂署既是音樂學院,也是國家的禦用演出團體。當遇到重要的祭祀場合之時,太樂署的雅樂一定要現身,配合禮製,進行表演。同時還要代表國家形象,給那些前來朝拜大唐天子的外藩客人,進行國家級彆的雅樂表演。
一句話:這次雖然是二婚,但基哥對壽王那是真的好!熱熱鬨鬨的大辦!
能用上的排場都給用上了。
這次大酺雖然因為經費不足,沒有造“花燈塔”。但壽王府周邊的煙花卻管夠,王府內外張燈結彩好不熱鬨。說實話,壽王李琩當年與楊玉環結婚的時候,都沒有這麼大的排場!
不過這一次,李隆基並未如從前那樣出席壽王的婚禮,整個婚禮流程,由嶽父韋昭訓主持。
嶽父不來不行,因為他女兒現在……才九歲!還根本不知道婚禮的意義!
這是一樁地地道道的政治婚姻,新娘子甚至此刻都不在府裡,整個熱鬨盛大的婚禮,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它隻是向外人宣誓:壽王已經再婚,和前任王妃楊玉環的故事,已經畫上句號。
韋昭訓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明白。對於這件事,長安城內權貴圈子裡的人,洞若觀火的不在少數。
在表麵的恩寵之下,聖人對壽王,其實帶著深深的嫌棄,沒有一點作為父親的慈愛。為了占有前任壽王妃楊玉環,聖人已經是急不可耐的給壽王安排一個新王妃,並且讓他在未來幾年內“守活寡”!
為此,聖人的胞妹玉真公主,都氣得遠走濟源王屋山靈都觀“修道”去了!但絲毫沒有改變聖人的初衷!
李隆基為了掩人耳目,邀請已經是“道士”身份的楊玉環到興慶宮內“做法事”,並且為她新建了一棟樓。可謂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帝扒灰扒到這個份上,不說後無來者,起碼也算是前無古人了。
但是韋昭訓知道自己什麼也做不了,雖然他心中也有火氣。
京兆韋氏一族,在唐代就是最煊赫的王妃皇後家族,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每一個韋氏子弟,都背負著這樣的家庭背景。從中受益,又或者被牽連受苦,規則從一出生就已然確定,無人可以逃避。
遠的不提,近的便有忠王李亨娶韋氏女為王妃。韋氏一族無法違抗李隆基的命令,這樁婚事,其實也是半年前就定下的,但是完婚日期,卻又提前了好幾年!
當初李隆基隻是派高力士,去韋昭訓府上打了個招呼,讓他推掉其他人的提親,說韋府三女韋氏已經是預定的壽王妃,幾年後就會舉辦婚禮。
韋昭訓雖然知道壽王不會有什麼前途,但想想結婚那也是好幾年後的事情,沒必要為了暫時還未發生的事情就觸怒聖人,便答應了下來。
沒想到,所謂的“幾年”,居然就是半年!連一年都不到!
長安那位聖人的吃相也太難看了點!幾乎是急不可耐,完全不在乎天下人怎麼看了!
韋昭訓猜測,或許當初李隆基看上楊玉環,也不過是想“玩玩而已”,嘗嘗鮮後便棄之如敝履。這跟太宗當年羞辱李元吉之妻異曲同工。
不過太宗對弟媳玩一玩就膩煩了,根本不待見那個女人。
但李隆基明顯不是這樣,他已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迷戀楊玉環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以至於明顯將自己的計劃提前,而不顧世人非議!
此時此刻,長安城熙熙攘攘,壽王府外熱熱鬨鬨,壽王府裡麵卻是冷冷清清。賓客們散去後,壽王李琩坐在空空蕩蕩的王府大堂內,身邊的奴仆已經退下,隻留下嶽父韋昭訓一人在這裡。
《禮記·昏義》曰:“父親醮子,而命之迎,男先於女也。子承命以迎,主人筵幾於廟,而拜迎於門外,婿執鴈入,揖讓升堂,再拜奠鴈,蓋親受之於父母也。降出,禦婦車,而婿授綏,禦輪三周,先俟於門外。婦至,婿揖婦以入,共牢而食,合巹而酳,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
意思是新娘到了新郎家後,父母以下的人都要從小門出去,再從大門回來,其意是要踏新娘的足跡。
新娘進門後,先拜豬枳和爐灶,再拜天神地詆、列祖列宗,然後夫妻交拜。
而在唐代,新婦不僅要拜公婆和丈夫的尊長,而且還要拜觀禮的賓客,稱為“拜客”。
總之,婚禮當中新娘子的戲份還挺足的,從開場忙到洞房。
隻是壽王的婚禮為了避免丟人,將這個過程全部都省略了。一個九歲女孩去做類似的事情,表麵上丟人的是壽王和韋昭訓,實際上顏麵掃地的是李隆基。
前任壽王妃楊玉環被搶,新任壽王妃韋氏還是個孩童,這已經讓壽王李琩的精神處於崩潰邊緣,所以參加婚禮的賓客們也很自覺,不想為難他,喝完一杯水酒後便留下禮單,一言不發的離開。
他們既不想嘲笑或憐憫壽王,也不願議論聖人,惹禍上身。
“嶽父今日辛苦,也請回吧。”
一身緋紅色禮服的李琩拱手行禮道,麵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什麼。
唐代婚禮服飾,是男服緋紅,女服青綠,所謂紅男綠女也。男性的緋紅服飾,也有喻義期盼新郎為高官,其實這也是受了科舉製的影響,而從隋代婚服演變過來的。
乃是民間婚俗的變化,影響上層貴族的典型例子。
“你還年輕,日子還長,不要自暴自棄。”
韋昭訓拍了拍李琩的肩膀說道,說完轉身便走。
被皇帝搶走老婆的不是他,韋昭訓無言以對,誰也安慰不了壽王。
嶽父離開後,李琩成為了真正的“孤家寡人”,空蕩蕩王府大堂,桌案上完全沒有被人碰過的美味佳肴,府外傳來的絲竹鑼鼓之聲,就好像嘲諷他這個無能的皇子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
李琩大吼三聲,直接伸手要將堆滿了精美飯食的桌案掀翻。沒想到,桌案太沉,他竟然搬不動!
他頹喪的坐到地上,無奈捶打著地麵,渾身的氣力都被抽乾。
“我真是個廢物啊!”
……
壽王大婚,普天同慶。
得李隆基詔令,全國各地官署全部放假一天!
雖然河西邊鎮不存在“放假”這種說法,吐蕃人來了,當官的人,哪怕在睡覺也得爬起來聽命。但壽王大婚,不,再婚的消息,還是以公文和邸報的形式送到了河西節度府。
最終方重勇也看到了這份邸報。
裡麵的內容非常豐富。
比如說基哥在長安郊外參加秋收慶典,行九推禮啊;什麼壽王大婚,王妃乃是韋昭訓三女,長安大酺啊;甚至連河西節度府派兵攻占吐蕃新城的事情都有。
還有什麼朝廷在長安郊外廣運潭修運河啊;某日京僚行大射禮於安福樓南啊之類的,在方重勇看來毫無營養的廢話消息。
有點類似前世的報紙,但基本上說的都是政務相關的事情;更確切的說是跟皇帝關係很近的事情!明擺著是基哥的喉舌,報喜不報憂。
聯想起壽王的事情,方重勇腦子裡出現一個奇怪的畫麵。
壽王李琩在洞房的時候,床上雖然是嬌滴滴又年輕得不像話的韋氏,但他行房的時候,嘴裡喊著的卻是“環環”而不是“韋娘”。
而在華清宮的浴池裡,楊玉環嘴裡喊著的卻不是壽王,而是“三郎”。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嘖嘖,這畫麵真是美得不敢看啊。
方重勇手裡拿著邸報,一臉賤笑。
所謂喜劇,便是發生彆人身上的悲劇吧。人與人的感情無法共鳴,亦是無法感同身受。世上急公好義的人畢竟是少數,更多的則是旁邊圍觀的吃瓜群眾。
不在乎你出不出事,他們隻想看熱鬨,越精彩越好!
“你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
阿娜耶看到方重勇臉上露出壞笑,一臉疑惑的打斷他問道。
“並沒有什麼奇怪的。”
方重勇將邸報放下,伸了個懶腰說道。
“伱不去給你父親幫忙,怎麼跑我這裡了?”
方重勇好奇問道,他的居所雖然離醫館不遠,但畢竟不是住在醫館裡啊。
方大福他們都在白亭軍的駐地,沒有回涼州城來。現在服侍方重勇起居的,都是白亭軍的士卒,辦事毛糙得很,所以每天都是阿娜耶來給他送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