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對眾人叉手行禮之後,隨即帶著方來鵲等人離開,絲毫都不拖泥帶水的。
這件事王忠嗣也確實要承擔一定的政治風險,不過倒也沒太大問題。屬於風險可控的那一種。
吐蕃人來了,王忠嗣這番布置,絕對是“我預判了你的預判”那種神來之筆,立大功不在話下。
吐蕃人襲擊沙州,這都是哪跟哪的事情啊,通篇都是方重勇一個人在臆測,沒有一點實證。
蕭炅立刻把王忠嗣等人叫到了河西節度府,準備找人一起扛鍋。
吐蕃人萬一沒來,這種可能性雖然極大,但也不過是瞎折騰了一番,沒造成什麼人員上的損失,撐破天就損耗了一些錢糧罷了。
諸位以為如何?”
再調威戎軍駐地在原吐蕃新城)本次換防下來的一千兵馬,屯紮瓜州常樂縣以為接應,軍使為崔乾佑。
如果吐蕃人來了,這些糧食,就是他們上繳的“保護費”,支持唐軍與吐蕃人死戰。這樣做沒啥問題,因為即使不給,吐蕃占領沙州後,這些糧食依然會被搶走。
然而,位於涼州的河西節度府,卻收到了沙州那邊送過來的幾封緊急公函!
第一封公函,是沙州刺史方重勇抱怨,朝廷連續欠餉豆盧軍,去年的冬衣與今年的春衣皆不發放,士卒們怨氣很重,有嘩變的可能。到時候若是出現不測之事,他這個沙州刺史亦是無能為力。
方重勇麵色凝重問道。
李林甫的目光,已經聚焦到方重勇身上了。他依稀記得,這個人雖然年幼,但做事的手段,相當“靈活”。
每年從初秋到初春這段時間開始,便是吐蕃人進犯的高發期。因此農忙完的屯田軍戶們,便要出壯丁番上,進入河西各軍當中輪番值守。
惠而不費的事情,不妨做一下。
隨著春季的到來,河西走廊五州沙州除外)陸續脫離了軍事動員狀態,各軍番上士卒陸續返鄉務農,每一支邊軍均處於“缺編”狀態。
至於吐蕃為什麼要襲擊沙州,原因如下一二三四五六列舉了一大堆,通篇都是“我認為”“我覺得”“大概”之類的字眼。
“本官就替沙州百姓謝過諸位了,公務在身,本官這便告辭。”
作為本地大戶中的領頭人,張悛微微點頭說道。
吐蕃人這麼玩,確實風險很大,一旦戰局失利,想把隊伍撤回來都很難。
他的言外之意也很明顯了,方來鵲這個隨從確實在背書上有幾把刷子,也證明方重勇和他父親方有德一樣,並非常人。
對於方重勇來說,有了這批糧食,今年冬天豆盧軍便沒有了斷糧的風險。
因為安祿山是張守珪的義子!
能拖半年就拖半年,能拖一年就拖一年。今天這頓飯,最少可以為自己爭取兩三個月,這樣就能拖到明年春天了!
不過這一次如果真要動手,吐蕃人大概率不會中計,絕對會有一場硬仗要打。
嘿嘿,剛才一番說道,差點把他自己也忽悠瘸了,他越說越感覺吐蕃人會這麼辦。
誰家有方重勇這樣的未來女婿,那肯定也要護著啊。還是個孩子,沒有成親就已經是刺史了,這長大以後還得了?
王忠嗣的態度很明確,他就是押寶吐蕃人會攻打沙州,舉賢不避親,不顧身份,親自給未來女婿站台聲援!
當年,正是時任建康軍軍使,現在已經貴為左相的張守珪,使出了“空城計改良版”反殺,才為後續唐軍爭取了增援時間。
不愧是當嶽父的,真踏馬照顧女婿,這吃相已經是不加掩飾了!
不過眾人想想也就釋然了。
本來不關自己的事,這時候誰要是說吐蕃人絕對不會來,那麼等於是自動上了船,自動上了賭桌,跟方重勇這個“愣子”玩對賭!而本來他們其實是可以避免這種情況的。
因此他加強了沙州地區的守備,並且認為吐蕃人今年春天襲擊沙州的可能性很大。而且他還計劃開始訓練團結兵,希望河西節度府這邊速速提供訓練團結兵所需的軍餉和糧秣。
隻是一旦吐蕃人得手,他們所獲得的戰略利益,那會大到不可想象。
“嚴莊,把地圖展開,給諸位看一看。”
吐蕃人若是來襲,這些便作為軍糧以供軍需。吐蕃人要是不來的話,這些糧食便作為義倉裡的平價糧用來抑平市價吧。”
這天,涼州府的軍政大員們齊聚節度使衙門大堂,商議方重勇惹出來的一係列破事。
這讓在軍事上毫無建樹的李林甫,感覺到了莫大的壓力。章仇兼瓊之前聽命於他,如今已經若即若離,不太聽使喚了。李林甫迫切需要一個能聽使喚的邊軍大將。
隻能奇襲,不能穩步推進。
至於後麵怎麼辦,那後麵再說唄。反正基哥都不當人,邊軍軍費都拖欠,那他這個刺史又有什麼辦法?
又不隻有基哥一個人會躺平擺爛?方重勇覺得這方麵他完全不輸基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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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麵麵相覷,心中腹誹。
“吐蕃人一直想斬斷我大唐與西域之間的聯係,所以之前,他們一直把目光聚集在涼州。
張悛麵帶微笑說道,似乎並不想入套。
隻是,涼州有兵力雄厚的赤水軍,又挨著隴右節度使的防區,隨時都可以得到數萬人規模的增援,所以吐蕃人並不方便動手。
而按照唐軍在河西“機動防禦”的兵力部署,除了涼州以外,其他四個州,不管是誰,一旦被吐蕃人襲擊,那必然是需要固守待援,本身的兵力是無法擊潰對方的。
但是,真讓這些軍政大員們同意方重勇的看法,為他站台,又顯得過於荒謬,失了穩重。
王忠嗣麵色平靜的說道。
方重勇麵無表情對嚴莊吩咐道,此刻身上官威儘顯。本地大戶們見狀,都不敢如張悛一般開口質疑了。
這樣等於是賣了下一任刺史的好,同時敦煌地區的普通百姓也會感激他們仁義,於是便可以提高家族在本地的聲望。
他這個節度使也變不出軍費來,朝廷再不給錢,他也要默許河西各軍去搶劫西域胡商補軍費了!
如果說第一條沒有出乎蕭炅意料的話,那麼第二封公函就有點聳人聽聞了!
方重勇說自己收到本地“線報”,說有不少吐蕃那邊過來的僧侶,在四處打探沙州地形與唐軍分布,“或有不軌之舉”。
第三封公函也跟第二封有關,囉裡吧嗦一大堆廢話,大概意思就是沙州和瓜州之間的結合部位置,也就是上次吐蕃人偷襲走的路線很危險,很有可能被吐蕃人再次偷襲,請河西節度府調一支兵馬過來屯紮沙州。
不如,將白亭軍舊部及甘州團結兵調往沙州。沙州以南有龍勒山,以此為名,建龍勒軍,兵員三千。
對於朝廷拖欠軍餉的大坑,他沒有什麼彆的好招,總結就一個字:拖!
甚至都不需要吐蕃占領沙州城。
更關鍵的是,方重勇是方有德的獨子,光這一條,就值得他投資了。
方重勇不知道的是,楊玉環已死,方有德被貶嶺南,楊釗掌控了富庶的揚州府,基哥開始花天酒地。
一切的一切,早已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樣,變得麵目全非。而大唐也向著不可知曉,不可捉摸的未知深淵緩緩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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