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私立豐之崎學園,弓道部。
寬闊的道場內,一群身著長衫袴服的少年少女們正在做著訓練。
拉弓的弦音與射靶的動靜此起彼伏,在場內回響著。
稍遠一點的位置,加藤悠介觀望著這一幕,然後對著身前的少女開口說道:
“感覺比起之前,大家現在不論是實力還是氣勢,都變得專業了許多,學姐好厲害。”
中野涼子盈盈一笑,“畢竟馬上就是弓道大賽了,再不緊張一點,到時丟臉的隻會是自己。”
“請問弓道大賽的具體舉辦時間是?”
“12月24日至26日。”
“這樣啊。”
“加藤同學你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吧?”
說的是上次去中野家的宅邸拜訪時,邀請他參加弓道大賽一事。
加藤悠介直認不諱地點頭,回道:“記得。”
“那就好。”
中野涼子也笑著輕輕頷首,並望著他問道:“於是呢,加藤同學今天找我有什麼事?應該不會是練習一類的事情吧~”
“不是。”
加藤悠介歉然地搖搖頭,繼而正色道:“其實我今天來,是想拜托學姐一件事。”
“是什麼事呢?”
接二連三的拉弦聲中,少年淺淺吸一口氣。
“事實上,我想成立一個社會上的民間公益組織,不過在具體的流程申辦上麵遇到一點問題,希望能得到學姐的幫助。”
“……民間公益組織?”中野涼子略微偏著頭,不解地喃喃道。
“抱歉,我不太明白加藤同學的意思,你想要成立的這個組織具體是要做什麼呢?”
“為了幫助社會上的一類弱勢群體。”
“弱勢群體?像是老人和小孩子那種嗎?”
“不是。”
加藤悠介先是予以否認,然後停頓一下問道:“……學姐知道神待少女這個詞嗎?”
“神待少女……?”
“嗯,就是那些因為各種原因而離家出走,不得不在外流浪,希望從陌生人那裡換取食宿的年輕少女。”
少年壓低聲音說道,將談話維持在兩人之間。
這一刻,饒是中野涼子見多識廣,也不禁被他這話搞得微微愣神,並輕輕眨了兩下眼睛。
少頃。
“……如果我理解的沒錯的話,加藤同學是打算成立一個,專門救助這類女生的組織?”少女將信將疑地說著,眼中閃著些微古怪。
畢竟這事簡直古怪之極。
先不說一個學生在這裡講要成立一個公益組織,包括那個組織打算救助的對象,也並非一般意義上的弱勢群體。
實在讓人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但偏偏——
“學姐理解的沒錯,我的確是這樣想的。”
某人卻是回答得一臉認真,一點也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
中野涼子想了想,然後說:“……我對這一群體的事了解的不多,為什麼你會覺得她們需要幫助呢?”
“儘管不是所有,但裡麵大部分人都有著因為貧困和無家可歸,最後誤入歧途的狀況,而且這樣的人群不在少數。”
加藤悠介邊說邊拿出手機,遞了過去,“我和同伴歸納整理了一些資料,學姐可以看一下。”
接過手機的中野涼子研究起來。
……
神待,字麵直譯為“等待神明”,是日本的一種隱語。
泛指離家出走的少年少女在街頭或網絡留言板上,尋找借宿對象的行為。
雖不限定性彆,但相比尋找借宿的男性,還是女性的存在更為廣泛。
在日本,每當入夜後。
就經常可以見到那些獨自拖著行李箱,蹲在公園裡或者街道旁邊的女生。
一般在新宿和池袋附近尤其常見。
這類人群通常會在網絡上發布信息,來尋求食物和住宿方麵的幫助。
“神待”一詞中所謂的“神”,是指為那些離家出走的女孩提供食宿的人。
但這些“神明”在提供幫助的偽善麵具之下,常常潛藏著某種giveandtake的不軌企圖。
實際上,將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本就是一種很有風險的索取行為。
然而對那些走投無路的女生而言,她們也沒有其他選擇。
必須要說的是,神待少女並不等同於援助????。
裡麵的最大區彆在於不確定性。
那些少女最初也曾天真地認為可以免費獲得食宿,而無需支付任何費用。
可根據墨菲定律,事情往往會往糟糕的一麵發生。
換言之,她們能遇到好人的可能性很小。
當然,其中也不排除被互聯網上的男人誤導的情況,從而受到迫害。
這是一個比較嚴重的社會問題。
近幾十年來,日本警察也進行了多次整頓。
效果雖然有,但並未根除。
這主要是由於日本的社會結構所導致的。
不論是日益嚴重的親子關係問題,還是極其嚴重的校園欺淩問題。
兩者都極大的擠壓了年輕人的生存空間,造成了心底本能的對抗態度,但麵對過強的外部壓力又無力反擊。
再加上日本還有著非常嚴重的階級固化問題,使得階層難以撼動,因此很容易造成逃走的選擇。
儘管具體做法不同,但結果上都是某種角度的放棄人生。
從更深層麵來分析,神待少女會選擇出走的原因,也不無對人際關係社會的窒息。
根據警視廳的公開統計數據表明,雖然每年約有8萬件的失蹤報告,但其中有86的人最後都得以找到。
多數就是離家出走,並不是遭遇了什麼惡性案件,並且失蹤人數最高的就是年齡在20歲上下這一階層。
……
“……原來如此。”
等到看完資料以後,中野涼子把手機還了回來。
“具體詳情我算是了解了,不過可以告訴我你想要這麼做的原因嗎?”
加藤悠介沉吟不語。
關於是否要把小夕的事情告知給對方,他感到有些猶豫。
但最終,他還是決定和盤托出。
於是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當然,其中隱去了很多他內心的寄托,以及對某個少女的緬懷。
而在聽完這些事情之後……
啪咚!
一把竹刀就不那麼溫柔地敲在了頭上。
慢一拍的,少女略帶嚴厲的口吻也傳入他一人耳中。
“在沒有得到監護人的許可下擅自容留不認識的女生,那是違法的吧……!”
竹刀的脆響吸引來不少部員的奇異眼光,但又馬上被中野涼子側目看去的清淡眼神給嚇了一跳,紛紛不敢再看。
而麵對少女的質問,加藤悠介也並未否認,同時也沒有挪開腦門上的竹刀,隻是一臉嚴肅。
“……我沒有為自己辯解的打算,但也不準備放棄這件事。我已經跟我的監護人說過了,她最近就會來東京拜訪那戶人家。”
“……”
中野涼子沉默著收回竹刀,“「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加藤同學你聽過這句話嗎?”
“聽過的。”
“也許你的初衷是好的,但這並不能掩飾你將自己置於一個糟糕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