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拉扯了兩下,一條魚就被釣了上來。
待加藤悠介將其從魚鉤上取下,並放入腳邊的水桶中後,蓮見佳乃子便驚喜地說了起來。
“啊,這個是岩鱒啊,而且好大一條,好厲害~”
“岩鱒?”
“沒錯~你不知道嗎?”
“經過煎烤的話,我還是記得他的味道的。”
“噗嗤,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這裡你隻要坦率地說不知道就好了啊~”
加藤悠介重新掛上鉤餌,故作誇張地說:“還請蓮見老師教我。”
蓮見佳乃子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指著桶裡的魚解釋道:
“岩鱒,也就是白點鮭哦。像這種肚子圓圓的,身上長有白點的被稱為白點鮭,另外還有身上長有黑點的,叫做紅點鮭~”
“知道了,小佳乃,好厲害。”
“真是的,你是在取笑我吧?”
“怎麼會?我是在稱讚你的。”
重新將鉤餌甩進湖中。
因為加藤悠介的插科打諢,蓮見佳乃子也沒再繼續刨根問底地追問下去。
她暗暗歎了一口氣,轉而問道:“說起來,昨天澤村同學生病,是你和清浦老師送她回去的吧?辛苦了。”
“清浦老師?”
“嗯,保健室的清浦老師,你該不會是……”
“畢竟我不怎麼生病,所以去保健室的次數不多。”
事實也的確如此,從開學到現在,加藤悠介除了因為運動會那一次去過保健室,平時是完全沒有理由去那裡的,因此才不知道清浦老師的名字。
像是聽出了他話裡的意思,蓮見佳乃子微微挑起眉頭,說:“明明清浦老師對你的評價很高呢,說每次澤村同學遇到問題和生病時,都是你帶她過去的。”
“先不論前麵的,這話聽起來就像在說我是傳播黴運和瘟疫的病毒一樣。”
“恰恰相反,我覺得對澤村同學來說,你應該非常帥氣吧?大英雄~”
“沒那種事,我隻是儘了自己該做的責任和義務。”
“責任?義務……?”
“嗯,我答應過她的父母會照顧她。”
“總感覺……聽起來就像嶽父嶽母在女兒出嫁前,對女婿的叮囑和交代一樣呢。”
“那樣的話,我應該算是不放心而對妹夫提出警告的,愛操心的哥哥吧。”
“嘿誒,原來是哥哥呀……嗯,的確很有你的感覺。”
蓮見佳乃子若有深意地說:“但是一個人能背負的東西是有重量限製的,如果想把生命中的所有人都背在背上……
總有一天,最初背在背上的重要事物,是會從背上掉落的。”
“……”
加藤悠介沉默了一下,短暫的有些失神,繼而斟字酌句地做出回應。
“——所以我隻會在意身邊的人,那才是該要守護的對象。”
“從小家到大家的那種嗎?”
“不,對我來說隻要有前者就夠了,後者的目標太過宏大,那是聖人才需要考慮的事情,可惜我隻是俗人。”
加藤悠介微笑著轉過臉,溫聲說道:“隻要你願意留在我身邊一天,我也會好好保護你的,小佳乃。”
時間仿佛突然靜止下來,就連風也停止了吹動。
蓮見佳乃子眼神恍惚了一下,心跳驟然間有一些加速,繼而低垂下眼眸,把臉轉了過去,若無其事地輕輕踢著水。
“……我沒有要求你做這種事啊。”
“那麼就當做是我的自我滿足好了。”
唰啦,嘩嘩。
雪白的裸足優雅地劃著水,濺起些微透明的水花。
女子輕輕彎起嘴角,好笑地說:“真是老氣橫秋的說法,雖然我知道你比較成熟,不過這種笨拙的生存方式是怎麼回事?讓人分不清是幼稚還是沉重了。”
加藤悠介沒去分辯什麼,順著她的話開起了玩笑。
“除了幼稚和沉重以外,就沒有其他的想法了嗎?”
“——有。”
“哦?”
“想吃掉你。”
“食人族?”
“那麼被你吃掉也可以。”
“那同樣很恐怖,我會把釣來的魚當作貢品的,你願意吃點正常的食物嗎?”
蓮見佳乃子嗬嗬笑了起來,將一隻腳輕輕踩在他腳背上,長長伸了一個懶腰。
“總之就是這樣了,要來玩水嗎?加藤同學。”
“不是在釣魚嗎?”
“稍微休息一下而已。”
“奇怪,那不是我們一直在做的事情嗎?”
蓮見佳乃子無視他的反應,就這麼從岩石上起身,唰啦唰啦地淌水走了兩步,然後轉過身體,彎腰掬起一捧水。
“看招~~”
嘩啦——
女子把水潑過來,加藤悠介的帽子被淋得全濕,大顆大顆的水珠沿著帽簷滴落,顯得滑稽無比。
麵對對方潑來的水,他可以選擇躲開,不過最後還是留在了原地。
“咦?你怎麼不擋一下。”
“這樣我就有理由讓你變得濕身透膚了吧?”
加藤悠介抬手取下鴨舌帽,露出棱角有型的麵部輪廓,看上去十分清爽。
接著,他將魚竿放在一旁,故作威風地站起身,踏水往前而去。
蓮見佳乃子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害怕,一隻手不安地按在胸口,在原地楚楚靜立。
無防備的樣子令加藤悠介停下腳步,站在半步的距離外,微微歪過頭。
“你就這麼站著?”
對方不說話,隻是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挑釁的眼神像在質疑著他的膽量。
加藤悠介故意沉下臉,用手中的鴨舌帽在水中一撈,問道:“你應該不會輕易感冒吧?小佳乃。”
“等、等一下,用武器太狡猾了。”當事人後知後覺地向後退去,卻意外腳下一滑,摔倒在水中。
——撲通。
“呀!”
落水聲和驚叫聲不分先後地響了起來,歡快地融入瀑布的旋律中。
加藤悠介玩味地勾起嘴角,對著撐坐在水裡的女子評價道:“溺死的女鬼?”
蓮見佳乃子不高興地鼓起臉,往水麵快速一劃,水花如同忍者射出的手裡劍,“啪”地一聲正中他的額頭。
他用衝鋒衣外套袖口擦了擦臉,用手梳理淩亂的瀏海,靜靜地深呼吸。
“好,戰爭開始了,小佳乃。”
“等一下,至少先扶我起來,那樣才算公平……嘿咻——!”
又是一道水花潑臉。
“……你真的理解趁人之危和公平公正的含義嗎?”
啪唰啪唰、啪唰啪唰。
像是要將消沉從心中抹去,兩個人互相潑著水,打起水仗。
冰涼的湖水沁著滾燙的雙腳,有如打開冰箱的涼風吹來,環繞著他們的瀑布飄散著細微的水花,宛如大自然的噴霧。
最後,兩個人都變得濕淋淋一片。
“現在這樣,算是一起溺死的鴛鴦?”
“為什麼不能是同病相憐的落湯雞?”
清新的空氣取代了流下的汗水,在體內擴散。
一同返回岸邊。
兩支魚竿孤零零地躺在地上,仿佛在控訴著受到的不公待遇。
蓮見佳乃子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水珠,將身上的速乾外套脫了下來,並把衣服卷在一起,用手擰著水。
沒了寬鬆的外套遮擋,纖細的身體曲線也因此展示出來,顯得女人味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