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鑠還沒有等那兩個小妖開口，便塞過去兩瓶丹藥，壓低聲音道：
“我是廣乾的煉丹師，隻是想要和熟人聊聊，兩位道友行個方便。”
兩個小妖接過了丹藥，他們認為古鑠是有主兒的奴仆，這就不能隨意打殺。
人神共居在妖族，如今被奉為鐵律。妖族可以隨意虐殺那些沒有成為奴仆的人族，但是已經是奴仆的人族不可以。
實際上也不是不可以，那得看是誰殺了。如果是那個化神大妖殺了古鑠，廣乾還敢來質問不成？
但是這兩個小妖顯然不是化神，殺了古鑠，會招惹麻煩。而且煉丹師也很受妖族喜歡。所以兩個小妖看到手中的丹藥，臉上還現出一絲笑容道：
“行，你們聊吧。如果你能夠勸他成為我們大人的奴仆，說不定你還是贏得我們大人的賞賜。”
兩個小妖轉身離去，在不遠處監視。
待兩個小妖離開，關山星才再次開口道：“你方才說你不是奴仆？”
古鑠點點頭：“開始將自己的事情簡單卻有條理地說了一遍。”
待古鑠講完，關山星望著古鑠的目光變得不同。
“很好！你能夠當著大妖的麵，說出當奴仆，我寧死，這非常好。你不愧人族天驕之名。至於當俘虜，隻是權宜之計。你要活著，一定要活著，靜待來日。我們人族一定能夠奪回西風關。妖族在西風關不會長久的。人神共居，那是個屁。”
古鑠看著關山星，輕聲道：“前輩，既然你勸我要好好活著，也知道當俘虜隻是權宜之計，為何你卻要如此？”
關山星低頭望著古鑠：“古鑠……我和你不同。”
古鑠吸了一口氣：“有何不同？我們都是人族修士，短暫的忍受不突破我們底線的屈辱，我可以，前輩為什麼不可以？”
“因為你還隻是一個金丹，名聲不顯。但我不同，我已經元嬰圓滿，不僅在人族，便是在妖族也有一定的名聲。古鑠……你覺得我們人族修煉的本質是什麼？”
古鑠想了想：“我在北地也和幾個師兄弟討論過這個問題，有的人認為修煉是為了活得更好，有的人認為修煉能夠讓自己見識世界更多的地方，有的人認為是為了長生。我也說不太清楚。但是變強和長生，我是同意的。”
關山星點點頭道：“變強和長生沒有錯，這是每一個修士的追求。但是我卻認為，我們修士還有一個目標，便是守護。”
關山星臉上笑了笑：“我對你有著很詳儘的了解，實際上對於進入前百，成為天盟弟子的修士，我們這些人都詳細了解過。
你很不錯！
但是，你卻不了解我！
我也想變強，我也想要長生。為了這兩個目的，我也不計手段，我不是一個善人。實際上修士就沒有善人，因為修士要爭，爭道途，爭資源，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誰的手中還沒有染過人族的鮮血？”
關山星歎了一口氣：“但是，古鑠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人族隻知道爭，把自己局限在爭這個圈子裡，把自己局限在變強和長生這個圈子裡。那麼，妖族打過來，並且提出人神共居的理念。那大家為了活著，因為活著是變強和長生的基礎，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那是不是就都投降妖族，都成為了奴仆？
古鑠，你想象一下，如果人族都成了妖族的奴仆，你覺得妖族會不限製人族的發展嗎？
會讓人族無限地強大和長生嗎？
不可能！
所以，人族不能成為妖族的奴仆，哪怕戰到隻剩下最後一個人，也不能。
但是，這需要有人去做。做給人族看。讓人族知道，不能成為妖族的奴仆，讓人族知道，有時候死也是一種爭，隻不過不是為自己爭，而是為整個人族爭。
這就是守護！
守護人族！守護人族的道！
在妖族想要開啟人神共居時代，想要奴役人族的時期，必須有人站出來去死。
不做奴仆，哪怕做俘虜也不行。
在妖族麵前，一步都不能退。這才能夠警醒人族，才是我輩為人族守護之道。
我死了。
當人族和妖族之間的戰爭變得殘酷的時候，他們會記得我，記得有我這麼一個人，如此在他們艱苦的時候，熱血的時候，還能有一個名字讓他們說。
古鑠，你說，如果到了那個時候，人族發現竟然沒有一個名字能夠讓他們熱血，讓他們堅定。那是不是人族的悲哀？
那人族還有什麼未來？”
陽光從樹葉的間隙灑落下來斑駁的影子，落在了關山星的身上。關山星被封印了修為，又被吊著，很不舒服。鬢角都見汗，但是他卻是笑了笑：
“守護，不僅僅是抵抗妖族，保護人族。還有便是在應該的時候，死給妖族看，死給人族看。讓妖族知道，人族不可屈，讓人族知道，人族不能屈。”
古鑠沉默了，內心卻波瀾起伏。
他現在不是元嬰，對於道這個境界很模糊，隻是知道修士修的就是道，原本以為道就是獲得長生的手段，但是如今卻發現，這個世界賦予道這個字，有著豐富的含義。
守護之道，也是道。
而且這個道，讓古鑠現在感覺是如此的偉大。
沒有這些衛道者，人族不可能綿延不絕，而且變得越來越強大。就是這些敢於赴死之人，讓人族的心中有了信念，而這個信念貫穿了整個人族的曆史，成為了人族的精神。
比如大荒的角！
古鑠不會像關山星這般，但是心中卻不得不敬佩。
看著古鑠沉默不語，關山星開口道：“你不必學我。你還年輕，你應該活著。人族的未來還要依靠你們年輕人。你要做的，便是將我的事情傳播出去。如果你能夠逃出去的話，就把我的事情傳播出去，我不是為了虛名，人都死了，還要什麼虛名？”
“我明白！”古鑠的聲音低沉：“您是要人族知道，我們人族的精神還在。沒有誰能夠擊潰人族的精神和信念。”
“那……我就放心了！”最終，關山星還是歎息了一聲。
古鑠離開了，但是在第三天，他沒有去煉丹，也沒有去上課，而是一大早就來到了這裡，遠遠地看著被吊在大樹上的關山星。
他親眼看著關山星被那個化神大妖，一點一點地給吃了，吃得鮮血淋漓，極儘虐待，但是關山星卻一聲沒有吭。周圍的妖族在歡呼雀躍，大聲叫好，還有的妖族眼饞得口水流如瀑布。而人族修士則是默默無語，神色肅穆。哪怕成為了妖族的奴仆，此時那些修士的眼中也現出了悲涼和無力。
古鑠站在人群中看完了關山星被吃的整個過程，他的眼中沒有無力和悲涼，隻有憤怒和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