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綏德府。
三邊總督洪承疇看著滿目瘡痍的城池,他卻露出笑容。
他站在城頭,已經看到曹文詔總兵帶著大軍返回。
前段時間,他和曹文詔領兵圍剿陝北反賊。
活捉了反賊領袖王嘉胤,送到京師之後龍顏大悅。
他的三邊總督位置徹底穩固。
曹文詔去追擊最後一股反賊,他統率軍隊返回,一定是已經剿滅這股反賊。
陝西反賊徹底被平定。
洪承疇很開心,他的五年平賊計劃,前半部分已經完成。
綏德城的大門打開,洪承疇親自來到城門處,迎接曹文詔的大軍入城。
“曹總兵,你辛苦了。”
洪承疇看著風塵仆仆的曹文詔,微笑著說道。
曹文詔給洪承疇單膝跪下,恭敬的說道“末將在洪大人的指揮下,徹底剿滅盤踞在陝北的王嘉胤反賊殘部。”
洪承疇上前扶起曹文詔。
他思考用什麼辦法,聯合更多的士紳,建立一支軍隊,抵擋黃衣賊入寇。
陝西現在除了盤踞在漢中的黃衣賊,再也沒有其他成規模的反賊存在。
洪承疇現在隻要想辦法,抵擋住黃衣賊,他就不負皇恩。
隻憑借陝西的兵力,根本擋不住。
四川兵精糧足都擋不住,陝西這裡缺糧少兵。
洪承疇都沒有信心抵擋黃衣賊。
還好陝西其他反賊剿滅,給他休養生息的時間。
王嘉胤部被徹底剿滅。
王自用部逃竄到寶雞,關寧軍沒敢再追下去。
高迎祥部逃竄到山西,早已經離開陝西的地界。
黃衣賊剛剛吞下四川,你黃衣賊頭領蘇河的做事風格,也不會選擇這個時候入寇陝西。
民變導致很多士紳死亡,大部分的土地,都給予支持洪承疇的士紳。
他拿出來一小部分土地,也能安置一些流民。
這樣陝西會儘快恢複元氣,隻要老天爺給點麵子,不求風調雨順,隻求糧食彆再絕收。
洪承疇覺得自己有能力,在兩三年之後,抵擋住黃衣賊的入寇。
洪承疇突然看到遠方塵土飛揚,很快又傳來斥責聲。
“緊急軍情,所有人讓開。”
一名穿著明軍服裝的人,騎著快馬向綏德城城門這裡跑來。
兩旁的士兵看到馬頭插著,標誌著緊急軍情的紅旗,他們紛紛讓開道路。
他看到洪承疇,這才勒住馬的韁繩。
曹文詔看著這匹馬有些心疼,這是軍中難得一見的良駒。
一匹良駒不斷的喘著粗氣,嘴角都冒出白沫。
這匹馬明顯是跑廢了,之後隻能用來拉車。
這個人立刻跪在洪承疇麵前。
“洪大人,我奉陳奇瑜大人的命令,給您帶來重要消息。”
他說完掏出一個包裹,裡麵是陳奇瑜寫給洪承疇的一封信,還有黃衣賊的報紙。
洪承疇打開包裹,先閱讀完陳奇瑜給的信件,又閱讀完黃衣賊的報紙。
陳奇瑜信中隻說一件事,黃衣賊頭領蘇河正式稱王。
洪承疇又翻看黃衣賊報紙,上麵記載著蘇河稱王的詳細報道。
他看完報紙,臉色變得鐵青,手指都在微微發抖。
曹文詔站在一旁,看著洪承疇的狀態,就知道出大事了。
他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驚到洪承疇,他等待洪承疇恢複正常。
“曹總兵,我們又要準備戰了。”
他隨後感歎一句。
“多事之秋啊!”
洪承疇看到曹文詔一臉迷茫,他把報紙遞給曹文詔。
曹文詔接過報紙,他能看懂黃衣賊的簡體字。
簡體字大部分脫胎於草書文字,隻要接觸幾次,這些字的意思,讀書人不難弄懂。
曹文詔看完,大驚失色道“黃衣賊怎麼敢,他們怎麼敢直接稱王。”
曹文詔立刻就明白,事情變得極為嚴重。
黃衣賊和平常的反賊不一樣。
平常反賊弄個草台班子,就號稱自己是某某王。
朝廷隻把他們當成山大王,這些草頭王,沒有哪個人會在意這些人稱王。
上至皇帝下至他們這些將領,都認為派兵就能剿滅這些反賊。
黃衣賊完全不同,已經從普通反賊蛻變成割據勢力。
他們有自己的製度,有自己的官府。
甚至已經在開科取士。
曹文詔作為一個武將,也知道開科取士又稱王的反賊,會造成什麼後果。
朝廷會不惜一切代價,剿滅黃衣賊。
曹文詔憂心忡忡的說道“總督大人,現在黃衣賊頭領蘇河正式稱王。
黃衣賊的報紙,已經把蘇河的言行都記載在上麵。
黃衣賊這是要與大明爭天下,他們從反賊變成了反王。
皇帝陛下絕不會容忍蘇河這麼做,朝廷必然會調動大軍,圍剿黃衣賊。”
洪承疇看到了曹文詔的驚訝,他有些意外,曹文詔竟然有這樣的見識。
他擔憂的說道“黃衣賊現在已經成為一股割據勢力,不能把他們當成普通的反賊。
應當把黃衣賊,提高到與後金相同的地位。
不行,對於大明江山社稷的威脅,黃衣賊威脅更大。
黃衣賊現在已經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黃衣賊的報紙報道,蘇河稱秦王。
從秦王這個名字,就能看出黃衣賊下一步動向。
秦王這個稱呼,還有黃衣賊之前的做法。
蘇河這個人,非常崇拜秦始皇。
他排古今皇帝,把秦始皇排在第一位。
黃衣賊現在已經占據四川和漢中,下一步肯定是進攻陝西,全占三秦之地。
我們要危險了,秋收之後,黃衣賊隨時可能發起進攻。
我到希望朝廷能圍剿黃衣賊,朝廷派遣幾路大軍進攻黃衣賊。
我們陝西才可能會存活下來。”
曹文詔等到洪承疇說完,他立刻跪在地上,聲音洪亮的保證道
“請總督大人放心,我麾下的關寧軍,將會誓死保衛陝西,保衛總督大人。”
洪承疇看著曹文詔的表現,他非常滿意。
曹文詔這個人指揮軍隊有水平。
特彆他麾下的關寧鐵騎,在陝西平原地帶,威力非常強。
洪承疇心中卻知道,隻憑陝西擋不住黃衣賊。
他們與黃衣賊,那是全方位差距。
洪承疇立刻給朝廷寫題本,告知黃衣賊頭領蘇河稱王的消息。
同時把自己的猜想告訴崇禎皇帝,請求朝廷儘快圍剿黃衣賊,不能讓黃衣賊做大,威脅到大明的江山社稷。
………………………………
侯恂帶著湖廣各級官員,視察勳陽府。
這裡是湖廣與黃衣賊戰爭的最前沿地點之一。
侯恂把所有官員和將領叫到一起,憤怒的說道“現在局勢這麼緊張,前線連個執勤的崗哨都沒有。
尤世威,你領兵重新布置勳陽府的防線。”
尤世威立刻站出來。
“末將領命。”
侯恂對勳陽府這裡的情況失望透頂。
不隻是官兵沒有戰意,對黃衣賊非常恐懼。
鄖陽府這裡,湖廣地方將領和官員,很多人與黃衣賊暗中做生意。
侯恂派他師爺過去調查,這裡麵牽扯的人員太多,調查直接不了了之。
他已經經曆一次事故,不會再頭鐵,與官場所有人作對。
那時他剛剛就任巡撫,正是意氣風發時,想要建功立業。
他看到大明軍隊武備鬆弛,調查邊軍府庫。
剛有點眉目時,走到火藥旁火藥突然爆炸。
那一次,差點把他炸死,現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
侯恂經曆過那次的生死危機,他就知道大明軍隊已經爛透了。
他沒有能力整肅軍隊,隻能選擇同流合汙。
崇禎皇帝委以重任,他也要不負皇恩,儘最大努力在湖廣擋住黃衣賊。
“你們退下吧!現在是非常時期,約束好自己的部下。”
侯恂一揮手,直接讓湖廣本地這些明軍將領退下。
他要是沒有帶著尤世威這支生力軍過來,隻靠他麾下的兵馬。
還無法震懾湖廣本地這些明軍將領。
“左良玉。”
“小人在這裡。”
一道有些獻媚的聲音響起,一名笑著比哭還難看的將領,走到侯恂身前。
他是侯恂的親信,率領侯恂麾下所有兵馬,現在任湖廣副總兵。
“這些人和黃衣賊做生意,收入一定很驚人,才讓這些人抵觸我們到來。
帶著你的本部人馬,把漢水封鎖。
無論哪一方的船隻過去,都給我狠狠的收錢。
我們要把這些貿易的最大利潤吃下。”
左良玉聽到侯恂這麼說,他直接愣在當場。
侯恂看到左良玉的表現,正好他現在心情不錯,笑著解釋道
“我立足未穩,不可能斷掉湖廣士紳的生意,我還要這些人的支持。
胡廣本地將領,不用在意他們的想法。
我是總督,剝奪他們的利益,這些人還敢造反不成。
但我們與黃衣賊作戰還要靠他們,逼迫太甚也不好,給他們一些油水。
我們斷掉與黃衣賊的貿易往來,什麼也沒有。
維持貿易往來,我們能獲得極大的利益。
等於我們用黃衣賊的錢,武裝我們自己打黃衣賊。”
“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這就去封鎖漢江。”
左良玉出去,他聽明白侯恂的意思。
這些錢不是給大明,也不是給總督衙門。
這些錢是給“我們”,其實就是侯恂私人賺的錢。
左良玉想著他也可以過一遍油水,動力更加充足。
他已經看出,現在到了亂世的時候,在亂世中有兵就有一切。
左良玉要想儘一切機會,擴充自己手中的兵權,並想儘一切辦法保留住自己的部隊。
亂世之中,能活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
侯恂師爺陳成仁,慌慌張張的走進他房間。
看到師爺這種表現,侯恂臉上沒有流露出不滿的表情,心裡卻很不高興。
侯恂重新複盤朱燮元的失敗,發現他師爺楊千鶴可能是黃衣賊的奸細。
朱燮元其他部下和師爺,在他死後,都有跡可循。
唯有楊千鶴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侯恂詢問朱燮元的其他師爺和仆人,發現楊千鶴有很多異常的行為。
他在挑選師爺時,更加的慎重。
最重要的選拔標準,就是和黃衣賊有仇。
越是具有血海深仇的人,就越會得到侯恂的重用。
陳成仁本來是寶雞知縣,縣城被黃衣賊攻破,他直接棄城而逃。
能力不算強,但當一個師爺綽綽有餘。
他又是初期和黃衣賊有很深矛盾的人,絕對不會是黃衣賊的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