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城。
燈火稀疏的老宅。
寒冬時分,這座院牆的根部已經布滿了歲月痕跡的青苔,院落的位置緊挨著帝都主軸街道長寧道,甚至距離大胤皇宮都不算遠。
風聲簌簌,吹拂著大宅正門上方那麵被風炎皇帝親筆題名的牌匾,以金瘦骨體書著‘羽林上將軍府’六個大字,隻是那鎏金字體已變得黯淡無光,在歲月侵襲下變得麵目全非。
這座宅院的主人,姓蘇。
被黑色大衣完全包裹住身體的白舟月,抬眼看向麵前破舊的宅院,想著在皇宮裡,皇帝哥哥對於她的委托懇求,少女藏匿在衣袍下的手緊握起來。
“小舟。”
“哥哥沒有人能夠依靠,隻有你才能夠讓我完全的信任。”
“去幫哥哥找到那個人。”
“他是我們大胤白氏皇族能夠信賴的人。”
——喀哧!
下定決心的白舟月抬步走上台階,年輕公主腳下的枯木樹枝被踩斷,她朝著院子裡那昏黃的燈火房間走去,身後是兩名心驚肉跳的星月宮女使。
天啟自古繁華。
哪怕是贏無翳蠻橫的闖入這座巍峨帝都,天啟城仿佛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京郊場的馬照樣跑,欲仙樓的生意照樣做,哪怕是太清宮的朝會都在如常進行。
隻是大胤的年輕皇帝成為了傀儡而已。
寒風蕭瑟。
附近的諸多大宅在夜幕初降後便都是燈火通明,映襯的這座蘇宅黯然無光,好似被繁華帝都遺忘的角落一樣。
而在今天,這裡的主人因為某種原因,被人給想了起來。
白舟月壓抑著她的呼吸。
小舟公主走在這座曾經熱鬨非凡的羽林上將軍府,腦海裡浮現著很多事情,當年的她還尚且年幼,並沒有見過此地最巔峰時候的場麵。
風炎朝獅牙兄弟會的人都在這裡暢飲過烈酒,人們為著同樣的理想聚集在了一起,留下了寫不儘的英雄誌、唱不儘的男兒情,以及那望不到頭的漫漫征途。
許久後,白舟月終於推開那扇閃爍著稀疏燭光的東院側門。
吱~
吱吱作響聲響起。
床榻上是位垂垂老矣的老人。
老人看起來約莫六七十歲樣子,他瘦骨嶙峋,兩個眼窩深深凹陷進去,瘦弱的身軀蜷縮在並不算溫暖的陳舊棉衣裡,屋內隻有個小火爐在燃燒著熱氣,幫著房內的人度過這個寒冬。
門響聲令老人的目光看向了門口,落在了白舟月的身上。
白舟月在老人看向他的時候,同時也看向了老人,她的眼神裡閃爍著淒然色彩,根本沒有想到曾經叱吒九州的‘破軍之將’蘇瑾深,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他...是在故意求死。
當年風炎皇帝席卷東陸十六國的力量,浩浩蕩蕩掀起北伐序幕,而白清羽最為仰仗的並不是那些諸侯,而是他麾下的鐵駟之車。
‘破軍之將’蘇瑾深。
‘真武侯’姬揚。
‘大胤李將軍’李淩心。
‘淒惶月’葉正勳。
當年的鐵駟之車,如今還有位存活於世間,便是麵前的蘇瑾深,蘇瑾深在鐵駟車中是性格最不出眾的一人,他沒有李淩心的兵機絕世,沒有姬揚的威武勇烈,也沒有葉正勳的殘酷銳利。
但是,這個男人一旦行動起來,雷厲風行不可阻擋。
風炎皇帝當初曾讚歎道:
“我有兵策問於蘇卿,曰可,曰不可,毋多言,多言無益。”
不管什麼事情,在蘇瑾深這裡,隻有能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