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眉、謝令薑、蘇裹兒三女也紛紛側目。
袁老先生所說的樂工與相王之事,是指當初,剛囚禁深宮的相王殿下,被衛氏指示小人誣告謀反。
衛氏女帝遂派遣酷吏調查,刑訊逼供,想要屈打成招,可宮人之中,有一位安姓樂工站出,當著萬千宮人們的麵,當眾剖腹,以表明相王殿下沒有謀反之心,多疑的衛氏女帝頗受觸動,不再懷疑,相王殿下得以幸免遇難。
此刻蘇閒聞言,感動的眼淚嗶嗶流下,抬手掩麵,隻見袖子都濕了大片。蘇裹兒忽然清脆道
“阿父,袁老先生先不必如此悲觀,可能情況還沒有這麼糟糕呢,祖母確實隻是送禮,也尚未可知。也或許,能有其他辦法。
“我看謝家姐姐就很沉著冷靜,謝姐姐,此事你怎麼看?”她突然轉頭問道,眾人也隨其目光朝謝令薑看去。
謝令薑瞥了眼蘇裹兒,心裡微微鼓嘴。
她沉著冷靜是大師兄教的,不是因為腹有良策。大師兄曾說過
“小師妹,你這風風火火的可不行,你可知做幕僚師爺最重要的是什麼?”“是替主公妙計頻出、運籌帷幄?”
“不是,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穩健,哪怕下一刻就要不得不跑路,架子也得裝出來,把茶慢悠悠喝完,也隻要這樣,才能跑的更快。”
什麼都教隻會害了你,大師兄······某謝師爺心裡歎息,不過倒是覺得,大師兄挺適合當軍師智囊的,現在要是在這裡就好了。
眾人並不知道她心中惋惜。
書房內,被一道道各異目光注視,謝令薑坐的四平八穩,右手捏著那封產自洛陽的信紙,抖了下袖子,不得不開口,沉聲說
“蘇伯父,相王殿下派人的來信上,並沒有說明,對於降誕禮一事,陛下的喜怒。”
她說到一半,學著大師兄賣關子的模樣頓了頓,謎語人般點點頭
“這其實就是最大的好消息。若是陛下真的發怒,不可能如此輕飄飄。”眾人聽的一愣一愣的。
蘇裹兒不禁插嘴“原來謝家姐姐對我祖母性情也有了解。”
她眸光落在謝令薑的沉穩篤定似的表情上,又道“謝伯父可有和謝姐姐在心裡說過什麼?”
謝令薑搖搖頭,壓低聲音
“眼下營州之亂剛剛平息,你們也知道情況,衛氏子弟表現不佳······陛下威望大損,若選擇在這個時候動你們,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又不是趁什麼大勝之威。
她微微昂首,兩指夾著信紙,示意道
“換而言之,蘇伯父,你們最危險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渡過了。眼下勿要慌了陣腳。”
這一番有模有樣、有理有據的推理,令屋內幾人麵色鬆了口氣。這時,蘇閒語氣惶恐的聲音卻傳來
“可衛氏卻有動機殺我們,衛氏大敗,見母後搖擺,他們萬一一狠心,朝我們下手怎麼辦?”
蘇閒閉目,渾身顫栗,似是想起了什麼,抑或是某種纏繞他多年的夢魘又回來了,嘴皮子哆嗦
“信上說,衛氏好像也派人隨宮人來龍城了,他們若是無事,派人來此地做什麼,龍城還有寶不成?難不成也是給裹兒送生辰禮?可明明就是他們告得狀!”
謝令薑話語卡住,想了想,好像確實是這個道理。她保持沉穩表情,不動聲色的看了眼蘇閒,欲語。卻被蘇閒顫抖打斷道
“況且以母後多疑的性格,我已經讓出皇位,她卻連一個貶低南蠻的閒散王爺都不讓我當,或許我在母後心中不過是外人罷了,衛氏才是她家人,他人造反,她第一時間猜忌遠在江州的兒臣,貶謫庶人,禁足在這破落地界·····眼下衛氏又進妖言,說不定就是送來一杯毒酒,一家人齊齊下去······我······我太了解母後了······”
蘇閒滿腦子都是那位鐵血老母的恐怖陰影,呆望屋外,無聲落淚。
“我隻想做個閒散富家翁,隻想陪伴妻兒子女,補償些富貴親情,安安穩穩過日子,什麼祖宗基業,什麼江山社稷,我不要了······為何連這一點都不施舍給我······”
“七郎,為何說這種喪氣話!怎麼對得起太宗、高宗皇帝?”韋眉冷眼駁斥。蘇閒垂頭喪氣,不語。
謝令薑欲言而止“可現在明明是相王殿下占優的局勢,按理說,形勢會越來越好······”
蘇閒冷冷道“母後若硬讓衛氏繼承皇嗣,相王攔得住?這種一意孤行的事情發生的還少嗎?都已改朝換代了,還有誰能攔住母後行事?當初那麼多不服的聲音,結果發生了什麼?酷吏清洗朝堂之事都忘了?再來一遍又如何?”
謝令薑沉默了下,“若衛氏真的要下手,那我帶你們先跑躲一躲,等相王殿下登極後再回來不遲,我這就去信,請示下阿父他們······隻是不知道衛氏派什麼人來,其中有沒有練氣士。至於派來的宮人·····”
她垂目看向手中信紙某行,輕聲讀誦““出宮者,六品宮人,不知何許人也',語焉不詳······此六品,是官職還是練氣,或者兩者皆是?”
大周朝的宮廷女官體係,謝令薑不太清楚,但卻知道洛陽深宮有上萬宮女,都無名無姓,但其中有不少宮女,自幼練氣,成為衛氏女帝身旁的女官,雖然名聲不顯,但是一股不容小窺的練氣士群體。
看著安靜的書房,謝令薑忽道“其實,若有一個人在這裡,說不定會有法子,他法子最多了。”
蘇裹兒替父問道“誰?”
謝令薑臉不紅心不跳“我大師兄,他一定行。”
蘇裹兒一怔,旁邊的蘇閒猶豫了下,還是抬頭道“速速請來。”
“請他可以,但有一個條件,蘇伯父眼下必須得幫他一個忙······這樣我才方便請他。”謝令薑眼底微閃,揮揮袖子
“我大師兄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蘇閒等一眾人微微啊嘴,表情各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