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雪娥聞言,臉色稍緩,壓下了一些脾氣,生硬的語氣柔和了點“歐陽公子……”
歐陽戎卻忽然轉身,頭不回的走向門口
“走吧六郎,彆再打擾宴會。”
謝雪娥原本緩和的臉色,刷一下紅透,她氣衝衝甩袖
“好好好,還是要走是吧,伱脾氣倒挺大。晚晴,把傘還回去!咱們謝氏受不起歐陽公子的大禮。”
歐陽戎的醇厚嗓音傳來“夫人勿氣,收下吧,這是送小師妹的,在下不會收回。”
“好啊,那就賣吧!”
謝雪娥氣鼓鼓道
“晚晴,去,賣予貴客,妾身倒要看看這貴禮究竟有多重,回頭貴客自己把銀子送去歐陽公子府上,與我謝氏無關。”
叫晚晴的伶俐丫鬟一愣,乖乖點頭,抱著這把重若千金的油紙傘,走向前方宴席。
“不要!”
就在這時一道焦急慌怕的女子清嗓響徹大廳。
作為今夜全場焦點的謝氏貴女掙脫開步搖貴夫人抓住的手腕,兩手牽起曳地禮服長裙兩側的裙擺,她朝前奮力奔跑去,宛若一隻破除厚繭的火紅蝴蝶。
謝令薑搶過晚晴手裡這一柄她今夜望眼欲穿許久的油紙傘,緊緊抱在懷中,她咬著下唇,朝競價的眾人,宣誓主權道
“這是我的傘,大師兄送我的傘,才不給你們!”
“十七娘,回來!”謝雪娥急道“之前怎麼答應姑姑的?聽話,回來!”
“我不!”
眾目睽睽下,謝令薑螓首輕搖,語氣固執
“你沒和我說,會對他這麼過分,甚至還要把他的傘送給彆人。我不來了!傘是我的,決不給人!”
大廳內的空氣出奇安靜,謝氏貴女的話語響徹在場上,回音回蕩,同時也落在了門口處的某人耳中。
歐陽戎怔怔回頭,看著那一道背對他的倔強抱傘倩影。
“你……”感覺到四麵八方的目光,謝雪娥臉色略急,她無奈點頭
“好好好,傘不送人,傘是你的,你快回來,你是今夜的壽星,這般姿態,成何體統,太不淑雅了,快回來……”
謝令薑抱傘低頭,躲避萬千目光,喃喃“再淑雅高貴下去,人都要跑了。”
謝氏貴女不敢回頭去看門口那道身影是否還在,不敢看他。
“十七娘,彆鬨了,回來。”謝雪娥麵露難色。
“小姑彆說了,我……我累了。”
謝令薑抬起素手,手背胡亂抹了抹很“癢”的泛紅眼角,她抱著油紙傘,低頭朝今日走下來的那處樓梯口悵然走去。
下一霎那,她餘光看見前方餐桌前的客人們的目光,紛紛越過了她,投向後方。
謝令薑微愣,旋即嬌軀一顫,像是感應到什麼,她不敢回頭。
一位披狐白裘披肩的素服青年手扶腰間裙刀,從門口轉身,大步走來,走到她麵前。
“不準哭鼻子。”歐陽戎認真說。
“我……我沒哭。”謝令薑微微仰頭,眼睛努力睜大,結巴回答。
歐陽戎抿嘴“我擔心再惹你親人生氣,擾你壽宴,讓你也不開心。並不是賭氣走人。”
謝令薑顫聲“你能來,我很開心呀,怎麼會不開心呢。那,那你現在為何又回來了?”
“因為我看到了一個膽小鬼,今夜一隻躲著我的膽小鬼。”
謝令薑嗔了眼他,嘴硬“我不是膽小鬼。”
歐陽戎點頭“巧了,我也不是,所以我回來了。”他忽問“餓了一晚?”
謝令薑彆過俏臉“才沒有。”
“熱乎乎的長壽麵吃不吃?”
“不吃。”
“那我給離小娘子做一碗去。”
“我吃!不準給她做。”謝令薑急道,旋即發現上當,不敢看歐陽戎笑容,她細弱蚊蠅“可是還有客人……”
“你是壽星,今夜最大,誰敢反對?”歐陽戎笑容燦爛的伸手“走,我下麵給你吃去。”
“啊?”謝令薑飛瞄了眼四周,有些害羞“現在?”
下一秒,她忽然感覺左手一緊,溫暖包裹。
歐陽戎牽起謝令薑的柔荑,目不斜視,朝前走去。
謝令薑的俏臉瞬間被暈紅占滿,像是塗上了最豔的胭脂,她陷入短暫耳鳴,大廳內鋪天蓋地的喧響,謝令薑一句也沒聽清,瞪眼看著十指相扣的兩手,呆呆被他牽走。
歐陽戎的突然舉動照常的喧響過後,大廳內變得鴉雀無聲,時間像是按了暫停鍵,眾人傻愣原地。
歐陽戎牽著作為今夜小壽星的謝令薑的素手,徑直路過了瞪大美目的謝雪娥,路過了離熠、王恒之等臉龐僵硬的青年才俊麵前,也經過了目瞪口呆的王冷然、思慧大師等人的餐桌,頭不回的走出大門。
二人牽手離去。
丟下全場的賓客。
整座潯陽樓陷入短暫的寂靜。
謝雪娥保持著轉頭姿勢,匪夷所思的看著這對大膽包天的男女。
王冷然先是愣了下,旋即心中狂喜。這歐陽戎真是狗膽,這麼不給謝雪娥還有陳郡謝氏麵子,簡直是撕破臉皮,當眾打臉。
他興致勃勃的看向謝雪娥,想要看她憤怒的反應。
“嗬嗬。”秦伯突然當著謝雪娥的麵,撫掌大笑
“謝小娘子,你們謝氏這一代的新女婿還挺有傲氣,比之當年你那夫婿如何啊?
“老夫猶記得你家夫婿當初可是被你阿兄、阿母給壓的死死的,這麼多年了,都已貴為揚州刺史,但婚後聽說連一門小妾都從沒納過,對謝小娘子你言聽計從,婦唱夫隨。
“不過今夜這新女婿的氣勢,嘖嘖,你這做姑母的好像壓不住啊,以後十七娘可如何是好,哈哈哈,有趣。”
新女婿?
什麼鬼?
王冷然一愣。
“哈哈哈。”場上,其它來自有底蘊的勳貴士族的來客,發出一陣默契善意的笑聲,對於陳郡謝氏的某個慣例,有些莞爾。
離熠、王恒之等被謝雪娥特彆邀請來青年才俊們,悵然若失,特彆是離熠,一副失魂模樣。
似是心中某道年少時的美好倩影徹底走遠了,被某個狐白裘青年親手破滅……剛剛那個害羞垂首的嬌柔女郎竟是一向正經要強的謝姐姐?
隻有思慧大師等距離頂級勳貴圈子頗遠的賓客們摸不著頭腦,與王冷然一樣懵逼。
“不是妾身壓不住,是十七娘心太軟,真是笨,這樣下去,她以後還不得被欺負死……還有阿兄也是,白臉偏讓妾身來唱,現在好了。”
謝雪娥蹙眉咬牙,端手獨立原地,她看著空蕩蕩的門口,喘氣了會兒。
最後,似乎消氣了些,她無奈回頭。
“被臭小子拐走,夫人不去追回來?”有勳貴玩笑道。
謝雪娥冷哼“他打的過十七娘?”
秦伯玩笑“就怕小娘不舍得打,反被郎欺。”
謝雪娥頓時惱色。
俄頃,她忽然平靜下來,微微眯眼,轉頭看向門口處某個剛剛混不吝頂撞她的燕姓小子,結果卻不見人影。
明明剛剛秦伯挪笑她時,這小子身影還在門口徘徊來著……溜的倒挺快。
謝雪娥冷哼了聲,旋即歪頭,冷眸緩緩投向某位她今夜從未正視過的江州刺史,宛若母獅抬頭。
王冷然突然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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