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彆是,還問了問雙峰尖運河與潯陽石窟等正在建的營造,在碼頭招工的細末情況。”
這份彙報紙稿,歐陽戎似是看過很多遍,有些倒背如流。
謝令薑疑色蹙眉“越聽越不對勁,好端端的,李正炎他們詢問這些潯陽城內的民生做什麼。”
“是啊。”
歐陽戎輕聲頷首“探詢潯陽民生做什麼……有意思。”
謝令薑思索道“會不會是李正炎的特有作風?到一處地方,就考察一地民生習俗,長官風績。”
歐陽戎臉色若有所思,閉目忽道
“不過,對於江州大堂主持建造東林大佛這方麵,他好像問的挺多。”
“這樣嗎。”
謝令薑自語,此刻,一雙芊芊素手,正輕輕按揉閉目的歐陽戎的眉心,努力撫平他聚攏的眉峰。
想到了什麼,她抬起精致下巴,語氣有些驕傲傾慕說
“不管怎樣,反正大師兄問心無愧,對此不慌,也不怕他人查。”
歐陽戎失笑。
誇讚表揚了下大師兄,謝令薑略微停頓,溫柔低頭,滿眼都是他。
她咬唇,緩緩摸了摸這張熟悉溫暖的臉龐,又小聲提醒
“不過大師兄也要小心一點,觀其行事風格,非等閒之輩。”
“沒小瞧他。否則那日才見麵,也不會果斷醉酒裝糊塗了。”
歐陽戎閉目歎息一聲
“沒看見同樣望之不俗的魏少奇、杜書清、王俊之他們,都隱隱以此人為首嗎,
“能折服英傑者,必是帥才也。”
歐陽戎突然感覺耳朵癢癢的,是謝令薑埋頭湊到他耳邊吐氣
“那大師兄哩。”
他閉眸淡漠,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我嗎?自然是實打實的英雄,跑不掉了。”
謝令薑忍笑輕啐“噫,真不要臉。”
歐陽戎睜眼,困惑問她
“不然為何總過不了美人關?”
車廂內,有美人乍羞埋胸,露出一截梨白如細瓷的脖頸……
接下來幾日。
歐陽戎照舊響應李正炎的邀請,參加一場場文人宴會,
從不推拒,欣然應約。
每天晚上,他都喝的酩酊大醉被扶回家。
第二天一早,卻精神滿滿、神采奕奕的跑去江州大堂上值,督造雙峰尖開鑿的進程,或去潯陽王府,彙報建造佛像的進度。
也不知這日日宿醉,第二天是怎麼做到不頭痛疲累的。
嗯,可能這就是他嘴裡“千杯不倒”的意思吧。
倒也貼切。
看來李正炎等人確實誤會人了。
至於每一次宴席間,李正炎等人或明或暗的試探問話,全被歐陽戎不勝酒力的推杯換盞糊弄掉。
整到後來,李正炎等人開始不再問了。
但是這位前眉州刺史、開國國公之孫,對待歐陽戎的態度,卻沒有多少變化。
依舊一聲聲“良翰”的親切呼喚。
歐陽戎臉色泰然自若。
“明府。”
這日,燕六郎走進公署正堂,給埋首案牘的歐陽戎,遞出一張紙條。
他騰出手接過,瞧了眼。
是李正炎一行人這兩日在潯陽城內活動的大致軌跡,記錄的頗為詳細。
歐陽戎認真看完,發現暫無端倪,閱後即焚,道了聲辛苦,燕六郎退下,再去打探。
這算是最近的例行稟告。
歐陽戎一直把握著李正炎等人白日裡的動向。
至於前去打探的燕六郎等人會不會被他們發現,歐陽戎毫不擔心。
李正炎等人本就是貶謫待罪之身,在地方上被各雙眼睛監視很正常,有什麼好說的?
歐陽戎作為江州長史,這本就是他的眼皮底下,這叫監管之責。
白天公事公辦。
至於晚上,在光影交錯的文會酒宴上,李正炎、魏少奇等人麵前,是一個又菜又貪杯的迷糊小老弟形象。
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如此這般。
伴隨日子推移,歐陽戎通過白日眾人的動向,還有晚上參加宴席的頻次,漸漸感覺到李正炎一行人的精力重心從他身上,轉移到了潯陽城內的名士交際上。
例如這行人中的王俊之、杜書清二人。
借機廣交潯陽名流。
他們被貶謫至江州,這次前來也算是赴任了。
過幾日李正言、魏少奇二人肯定是要離開,各自去走馬上任,王、杜二人卻會留下常駐。
特彆是王俊之。
作為新任的江州博士,是管理州學的長官,會常呆在潯陽城內,與頂頭上司歐陽戎打的交道,會更多一些。
至於杜書清,是龍城縣丞,也就是當初刁縣丞的位置。
而在此前,王俊之乃是長安主簿,杜書清是給事中,皆算京官,曾經保離派中的少壯才俊,
可想而知,這一次的貶謫有多狠了。
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上。
但歐陽戎卻並沒有看見跟在李正炎身後的這二人,在酒宴上表現出多少沮喪失意的神色。
難道都是元懷民附體,一個個的“大徹大悟“,準備開擺?
歐陽戎覺得可能性不大。
那麼定然是有一種信念或者前景支撐了。
他目光投向前方正作為全場焦點、主導宴會氣氛的李正炎豪爽的背影上,輕輕點頭。
而這些,極可能涉及潯陽王府。
也與李正炎此前拐彎抹角搭線潯陽王的事情有關。
一念及此,歐陽戎愈發平靜,
平靜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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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