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戎默默等待。
擔心引起容真及其手下懷疑的緣故,歐陽戎等人不便大張旗鼓的購置翰雷墨錠。
潯陽王府和小師妹那邊也是按照需求,定期購買。
所以有的時候,歐陽戎也不是故意欠妙思墨錠,而是實在弄不來這麼多的翰雷墨錠喂飽她。
少頃,妙思打了個飽嗝。
歐陽戎看見她從袖子裡掏出一遝小紙條,這一遝紙條的最上麵幾張,是屬於他的字跡,上麵寫有“天佑元年”等欠墨錠日期的字眼。
妙思側身躲了下他視線,走到一旁,她低頭扳了扳手指頭,抽出兩張欠條撕去。
下方其它欠條也不知道都是些誰的,哪來的這麼欠條。
歐陽戎隱隱約約看見下方某一張欠條上有“義熙元年”的字眼,這不是大乾、大周用過的年號。
收起這一遝陳年老酒般的小欠條,愛記賬、記仇的小心眼墨精拍了拍白生生小手,轉過身,瞄了眼收回目光的歐陽戎,哼哼唧唧,勉強表揚了一句:
“沒白養小戎子,最孝敬,沒有之一。”
說完,儒服小女冠低頭看了眼屁股下麵的琴盒。
“歐陽良翰,這裡麵是不是有點動靜?”
她在琴盒上改坐為趴,翹起兩腳,手撐下巴,臉色好奇問。
歐陽戎抿嘴:“你聽到了?”
“聽到啥?耳朵沒聽到。”
天生精怪的小丫頭搖了搖頭,食指輕輕點著下巴說:
“是感覺,總感覺它怪怪的,有點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本仙姑哪知道,這是你的劍,自己操心去,不過本仙姑提醒你,神話鼎劍,每一次異動,都不是無的放矢,需要格外重視。”
歐陽戎眯眼,少頃,也打發了這個第六感強烈的小墨精睡覺。
關上衣櫃,歐陽戎懷抱劍匣,來向書房。
在黑暗中坐下。
他打開劍匣。
兩指從中撚出一麵【弧】。
澄藍光暈,如水一般淌過指尖。
一道弧麵,薄如蟬翼。
如夢如幻。
此刻,【弧】正在空氣中微微顫動。
歐陽戎耳邊的劍鳴聲頓時大了一拍。
是它沒錯。
可是歐陽戎沒搞清楚到底為什麼。
而且有一個古怪的點,就是他冷靜下來的時候,周圍人越激動難平,他耳邊的劍鳴聲就越大。
若是他參加一些休閒娛樂的詩會雅集,則耳邊安靜許多,甚至沒有劍鳴。
可若是身處那一日的茶館,或是剛剛的潯陽王府書齋。
離閒、小師妹等人情緒不一的圍繞著他,耳邊的劍鳴聲就變大了。
特彆是在這次汪家母子事件過後。
歐陽戎與他們相處,哪怕離劍匣很遠很遠。
遠在王府,卻依舊耳邊劍鳴不斷。
它好像有很多話想說。
歐陽戎總覺得這陣劍鳴聲中,似是有什麼東西要呼之欲出。
但是又沒到徹底出來、瓜熟落地的地步。
這也是這段日子,歐陽戎不怎麼去潯陽王府,江州大堂遲到早退,縱情詩會雅集,儘量遠離公務與眾人的緣故之一。
太喧噪了,他想一個人靜靜。
而一個耳畔有蟬鳴聲之人,也更能冷靜下來,觀察外界的悲歡離合。
月色下,歐陽戎挑燈看劍,靜默聽蟬,呢喃出聲:
“是感受到了那股‘氣’嗎,所以,你也不平?想要開口……”
可,一口鼎劍如何開口?
歐陽戎某刻,自言自語:
“劍訣……劍訣……”
某種意義上,鼎劍的劍訣就是它的“開口之言”。
歐陽戎抿嘴,少頃回過神來。
看了眼天色,他先去了一趟功德塔。
隻見小木魚上方的功德,還是八千多,沒漲多少。
歐陽戎離開功德塔,收起了異常數日的【匠作】。
“金身嗎……”
似是又想起不久前離裹兒拋出的難題,歐陽戎抿嘴。
當初晉升八品後,他丹田容量擴大、靈氣變得精煉。
麵對以往同樣七品的敵人,歸去來兮的布劍時間縮減了三息,隻需十二息……而等滿十五息的話,可破六品煉氣士的護體真氣,危及性命。
所以單獨麵對林誠,隻要讓歐陽戎布劍,可以破去他的六品真氣,直取首級。
但是,林誠狡猾,很難給他布劍機會,況且林誠也不會與歐陽戎單打獨鬥,肯定是要搖人的。
說不得到時候,容真都會幫他,畢竟在她眼裡,蝶戀花主人是共同的敵人。
但是有一點,他的丹田靈氣嚴重不足。
因為一直卡在八品的初段。
這是缺失完整劍訣的緣故,他現在隻大致理解匠作的真意,歸納不出完整劍訣。而其它新劍訣,暫時又沒有找尋的線索。
所以在八品初段停步不前。
就算有了劍訣,對於靈氣修為的精進,還需要模仿玉卮女仙的方術士道脈,布置一個古怪的祭獻儀式,收集神話靈性與天地靈氣,去衝擊這些煉氣關卡。
劍訣和儀式,兩個硬性條件,算是卡死了他目前的修為,使得丹田靈氣進步如龜速。
到現在,滿打滿算,八品初段的丹田,不調用功德紫霧,布劍滿十五息,隻能夠殺一個六品練氣士。
至於【匠作】的鼎劍神通,緣起性空。
這裡不是大孤山,唯一能最大可能調動的,是自身的詩詞文氣,但也用處不大。
因為自身文氣有個弱點,一篇篇詩詞是在體外,溝通並調動它們很慢,一篇一篇的化用文氣,需要時間。
而布劍,最緊缺的就是時間。
最好是連貫的十五息,所以丹田靈氣與功德紫氣是鼎劍最便捷的燃料。
當初在黃萱家的陳舊小院,他之所以能用一片片的文氣紅葉,絕殺顏章等人,正是因為他們都在池下月陣法中,一時之間撤不了陣,沒有靈氣修為阻攔手持大殺器的他……
文氣和自身不平氣類似,隻適合山窮水儘之時的最後一根稻草。
最後,還有一個問題。
林誠的“金身”並不隻是他現實中的修為防備、同夥幫助,還有大周女帝的聖寵寬容。
後者才是最難破的……
【匠作】已經歸匣。
黑暗的書房內,寂靜一片。
桌前青年,手撐下巴,似是靜默聽蟬。
翌日。
歐陽戎來到江州大堂。
還沒坐熱乎。
“歐陽良翰,出來一下。”
一道冰冷冷宮裝少女身影突然到來,喊他出門。
歐陽戎看了眼,這位容真女史板著臉蛋,眼眸下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之色。
他默默跟了出去。
“吃了嗎?”
“吃……沒吃。”
“走,去吃點,老地方。”
“好。”
二人毫不廢話,一前一後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