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壓說著,從袖中掏出一根香與一個火折子,他將香對折為兩根,各點燃一半。
半支插在王操之腳邊,半支兩指撚著,收入袍袖中。
王操之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好好,對了要不要等咱們的人手到齊……喂等等,先彆走,記得留活口,活口!”
他努力壓低聲響的話話還沒說完,旁邊的麵癱臉青年身影已經消失無蹤。
帶走了他的一雙轉運紅襪。
隻留下腳邊泥土裡的半炷香。
也不知道聽沒聽到他後麵叮囑的話。
王操之有些無語,低頭看了看黃紙符,天太黑,瞧不清楚符文,隻覺得有點濕噠噠的黏手。
一想到陸壓那一件臟兮兮到不知多久沒洗的道袍,有潔癖的他,表情有點嫌棄的捏了下鼻子。
話說,三清道士應該是戒色的吧,這黏手黃符應該不臟對……吧?
王操之心中不禁嘀咕。
不過,陸道長好端端的,要他的熱乎襪子乾嘛?難道是看上了?類似有些男子喜歡女子玉足?該不會道長正好癖好相反?早知道就問一嘴了,要真是後者堅決不能給!
雖是要緊時刻,他依舊忍不住千思萬緒起來。
這時,脫去襪子赤裸穿靴的兩腳,被冷風陡然一吹涼颼颼的。
令王操之打了個激靈,也回過神來。
低頭看了看即將燃儘的半柱香,他左右四望了下,還是不見屬下人手趕到。
王操之眺望了眼東北方向一裡外的嫌疑之地,那兒依舊黑漆漆的,風平浪靜。
眼看腳下的半炷香,微弱紅星消失,徹底燃儘。
王操之一咬牙,原地高高跳起,落下之際,他鼓足了力氣跺地,發出了重重的響聲,與此同時,他還以整片石碑林都能聽到的嗓音放聲大喊:
“呔,你這淫婦!敢背著老子和禿驢偷情!真不害臊!老子讓你偷!讓你偷!來人啊,快來看這對赤裸野合的奸夫淫婦……”
伴隨著鼓掌產生的“啪啪”響聲,王操之嘴中憤慨高呼著,嗓音打破了整片石碑林的寂靜,一時間,成了黑夜中最引人注目的仔,連後方春末綠油油的山林都沒有他的身影色彩顯眼,甘拜下風。
“放開老子,放開老子!你他娘的,敢還手……”
隻見空地上,靴子不小心都踢掉的矮個青年,正一手捏住自己脖子,一手與前方空氣進行搏擊,嗓子也隨之變尖,似被狠狠掐住命運的喉嚨,卻依舊放聲嘶喊:
“啊,竟敢動手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有沒有倫綱了?禿驢真是無法無天,淫婦你、你他娘的滾開,彆攔老子,老子和你們拚了,一對野合的奸夫淫婦……”
東北方向一裡外的那片石碑林鴉雀無聲。
王操之呼喊之際,悄悄側目,沒等他繼續發聲,突然聽到那邊傳來一連串聲響:
“誰!”
“啊!”
“小心!是在後麵樹林……啊!小人!”
“砰——!”
“咚!”
人的吼聲、骨肉重擊聲,還有疑似沙袋重重落地的聲音,接連響起在漆黑山林之中。
少頃,所有聲響消失,天地之間仿佛重歸了平靜。
王操之預想之中可能跑出來傷害他的漏網之魚沒有出現。
石碑林內的所有異響消失的一乾二淨。
袖中黏糊糊的黃符沒有用上,他鬆了口氣,立馬抽出手掌,扇風般甩了甩。
等待了會兒,王操之看見,前方的黑暗中緩緩走出一個穿紅襪子的麵癱青年道士,沒有腳步聲。
麵癱青年道士一邊走,一邊重新背係桃木劍。
很鈍的劍尖上似乎正滴答著一種液體,被他隨手抓起一把樹葉,緩緩擦拭。
王操之的目光被陸壓腳上穿著一雙紅襪子吸引。
低頭仔細打量,發現這紅襪子套在了靴子外麵,是外穿的,上麵還沾有不少血和碎樹葉。
王操之頓時了然,這春夏之交,後山的落葉有些多,靴子上套一層襪子,似乎可以稍微消除腳步聲響。
就在這時,陸壓走到了王操之身前,疑問:
“王掌櫃在喊什麼?”
王操之一臉無辜,東張西望了下,他跑過去重新穿好靴子,無事發生一般,問道:
“沒事,學我一朋友呢,對了陸道長,裡麵情況如何?留活口了吧。”
陸壓搖了搖頭:
“不好意思,弄死一個,是唯一一個練氣士,看肉身強度,應該是兵家六品,貧道也是交手時才發現,防止他反應過來糾纏,就沒留手。”
“有煉氣士?”王操之愣了一下。
回過神時,背上已經驚出一身冷汗,他舔了舔嘴唇,扭頭跑進了東北角的那處石碑林。
來到現場,隻見地上有六、七個昏迷漢子的身影。
王操之找了一圈,發現那個叫錢晨的瘦臉漢子也在其中,伸指試了下,鼻息尚存。
他懸起的心終於放下,有活口在就行,此人是這一趟的重要突破口。
王操之目光轉移,環顧一圈,發現十米外的樹下,有一具死屍,腹肚丹田處血淋淋的,是貫穿傷,有半根已經燃儘的香,落在上麵。
死屍的眼睛瞪的很圓,死不瞑目。
王操之咽了咽口水,對陸壓有些刮目相看,不愧是姐夫派來的人,聽說是王府那邊的高手。
王操之似是想起什麼,伸手扒開死屍漢子的皺巴巴皂服,借著月光,看見他內部是上身穿著緊束背甲,下身穿著一件短衫褲……這裝扮,讓他隱隱有些眼熟。
王操之臉色微微一變,埋下頭,仔細的翻找起來。
陸壓背著桃木劍走來,在王操之身後停步,遞回了似能轉運的紅襪子:
“給,還你,這批人裡果然有大魚,也不知道是哪一方人,幸虧這兵家武夫粗心大意,還被你在外麵弄出的動靜勾出了行蹤,當時,他是最先做出反應的,保守起見,貧道先從他下手……王掌櫃這是什麼表情,難道認識此人?”
陸壓說話間,發現王操之蹲在原地一動不動的。
“王掌櫃怎麼了?”
他補充道:“那個叫錢晨的家夥沒死,要昏迷一會兒,你們可以等他醒了審問,弄死一個應該沒事吧,咳貧道先走了,趕船呢……”
王操之遲遲不語,令陸壓說話時稍微有點兒心虛,剛要跑路,卻見麵前蹲著的矮個青年突然回頭,他手裡正緊緊攥著一根剛搜到的染血白布帶。
王操之似乎是咽了咽口水,問:
“陸道長明早什麼時候的船來著?”
陸壓麵色有些疑惑,不等回答,王操之已經掠過他身邊,陸壓隻覺得手中一空,那雙紅襪已被王操之一把抄走,後者中途手忙腳亂的穿上,衝出了石碑林。
“一起回!”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