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裡外,雙峰尖。
白霧縈繞內外,霧中隱隱有軍陣集結。
不僅北岸主石窟有重兵層層把守,南岸這邊同樣是戒備森嚴,上千白虎衛甲士整齊劃一,鐵甲粼粼,來回巡邏著。
這是原本安排給段全武的精銳人手,用來跟隨容真、歐陽戎,去斬首蝶戀花主人。
本來已經整裝待發,結果沒有派上用場,不僅段全武身隕,歐陽戎也直接扯掉馬甲全身而退。
眼下他們收到了來自北岸主石窟內某位宮裝少女的命令,巡邏處於外圍的雙峰尖南岸,在天南江湖反賊靠近的第一時間,為主石窟這邊做預警。
然而,這些嚴格巡邏的南岸白虎甲士們,都下意識的繞開了某處有“禦用畫師”停駐的南峰……
此刻,南峰山巔正有一新一舊的兩位畫師站立在懸崖邊。
剛剛好不容易漏下來、落在他們身上的午後陽光,再一次被白霧給遮蓋,擋在了雙峰尖外麵。
這是不久前,那一道屬於純正執劍人的神秘澄藍劍氣劈江後的餘波。
它不僅令下方江水沸烈,還使得大江上的白霧淡了不少,這其中有沒有原本主持白霧大陣的韋密逃奔照成的影響不得而知,但雙峰尖兩岸,確實漏進來了不少溫暖的午陽。
“吳先生,下麵發生了什麼事?什麼大女君的情郎?”
發呆中的元懷民,看見吳道子畫完了圖,放下了筆,他迫不及待的問道。
明顯,元懷民還沉浸在不久前某人“一劍劈江霧”的震撼之中。
剛剛那一幕發生後,吳道子有些稱奇感慨過後,就繼續集中精力在麵前的圖畫上了。
中途有奇怪琴聲響起,笑眯眯老人也是置若罔聞,繼續繪畫……身上沒有絲毫光柱出現的跡象。
此刻,那一副雙峰尖景色圖已然完工,各處細節纖毫畢現。
吳道子收回目光,回首撚須道:
“剛剛有一位正統執劍人,祭出鼎劍,衝擊大佛,也不知結果如何,很大可能是咱們同道中人,不過雲夢那邊,老夫知道不多,不知是不是她們藏的後手……等會兒倒是可以問問那位大女君。”
吳道子又眯眼道:
“此人應該是那位蝶戀花主人,被偽周朝廷通緝過,小懷民你在江州大堂任職,應該有過耳聞吧。
“老夫此前一直好奇此人真實身份,傳統執劍人不僅入門條件苛刻,要恰好九品,有一篇劍訣,同時還需要一口【鼎劍】傍身……反正很難誕生。
“所以每一位正統執劍人,都是有大氣運的,百年難得一遇,同時,也是令山上人眼紅的,天道都嫉妒。
“特彆是新鼎劍的執劍人,更是人神共憤,所對應的鼎劍的殺人神通,若是有人可以第一個破解,那麼此人可以稱之為破劍人,同樣是能夠繼承一份大氣運的,且傳奇程度不遜傳奇執劍人多少,細數曆史上每一位破劍人,無不是那個時代江湖中的佼佼者,最傳奇的存在,例如大周司天監的前身大乾司天監的第二代大司命,就是一位破劍人。”
“執劍人……破劍人……”
元懷民呢喃了下,又抬頭道:
“這個蝶戀花主人,容真女史好像與他有私仇,此前一門心思想要抓他,良翰兄也跟著出謀劃策……等等,此人突然出劍,良翰他們不會有危險吧!”
元懷民著急起來。
吳道子瞥了眼他,笑問:
“這麼關心你這同僚?沒事,等會兒老夫幫你問問大女君。”
“問大女君?”
吳道子單掌撫須,似笑非笑說:
“天南江湖傳聞,蝶戀花主人與雲夢大女君似有淵源,野一點的還說,可能是冤家情人,否則當初星子湖大佛,劍澤第一波埋伏失手後,蝶戀花主人為何出手補救,毀佛殺人。”
元懷民想了想:
“博美人一笑嗎?還是這些高手們會玩,不過,吳先生嘴裡的大女君,到底是個怎樣的人物,能惹英雄折腰。”
吳道子道:“等會兒小懷民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元懷民愣了下:“我?自己看?”
“小懷民不是好奇另外兩根玄黃地龍根須嗎?”
吳道子微笑,望了眼天色,發現了什麼,嘴裡似是嘀咕了一聲“未正二刻已到”。
他將畫好的畫卷平攤在空中,懸浮,旋即,把手裡的一根墨筆,隨手一拋。
元懷民看見,這根毛筆飛了出去,在空中像羽毛一樣緩緩落下。
在它即將碰地的一刻,懸停不動,像是被一隻看不見大手抓住,在地麵上畫了個圈。
下一霎那,畫圈標記的位置,沿圈亮起土黃色的光暈。
光暈大亮,刺的元懷民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隻見有三道身影站在畫圈位置。
三人憑空出現,走了出來。
一女兩男。
走在最中央的,是一位金發高大胡姬,攜帶兩柄長劍,一柄雪白長劍負背,一柄青銅長劍抓在手中,青銅長劍上隱隱有蛇狀物遊走。
左邊一位,是一個木訥青年,手裡抓著一柄血跡斑斑的青銅短劍。
元懷民認識這柄青銅短劍,是此前江州大堂通緝的雲夢令,長度樣式一模一樣,不過木訥青年手裡這一柄似乎特殊一些,血斑更多。
右邊一位,是一個中年文士,笑容儒雅,卻病殃殃的,不時抬手捂嘴咳嗽一聲。
吳道子微笑,背手旁觀。
元懷民隻是呆了片刻,就認出了中年文士與木訥青年的身份。
“懷民兄,好久不見。”
魏少奇離開土黃色光圈,看清周圍的環境後,朝元懷民打了聲招呼。
旁邊的悶油瓶杜書清也朝元懷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了,便轉移視線,觀察起了四周環境。
雪中燭冷麵如霜的走來,既背劍,又提劍,提著某位小師妹的劍,經過了吳道子身旁。
“吳先生辛苦了。”
她輕聲丟下一句話,走到懸崖邊,一雙碧眸俯視整座雙峰尖北岸。
遠處白霧中,隱隱有一顆金燦燦的黃金佛首耀人眼目。
橫江白霧遮擋視野,雪中燭轉頭看了眼畫卷上的東林大佛。
對於已經完工的大佛,她與魏、杜等人,臉色絲毫沒有意外。
吳道子點頭:“大女君剛剛真是大手筆。”
雪中燭有點疑惑:“剛剛?”
精瘦小老頭臉上露出古怪笑容。
元懷民站在最後方,眼神落在地上那個緩緩黯淡下來的光圈上,某刻恍然大悟,摸了摸懷中某根玄黃地龍根須。
他暗暗咽了咽口水,今日,天南江湖那邊果然真是以吳先生與他為突破口,降臨登場!
既然人到了,當然不會是來閒庭散步的,自然是人齊了開乾。
不過應該還沒人齊。
元懷民緊張的等了會兒土黃色光圈,卻發現光圈直至黯淡,都沒有新的身影出現了。
他麵色疑惑的回過頭,發現身後的懸崖邊上,包括金發高大胡姬、吳先生在內的四人,正在做著一個奇怪的姿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