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衫青年猶然不滿意,邁前一步,朝大佛伸手,虛空抓握。
轟隆一聲,大佛出現異動。
眾目睽睽下,一顆黃金佛首赫然脫離佛身,緩緩升空,光耀四方。
有金粉從佛像慈眉善目麵孔在脫落,如同下起金雨,金點飛入歐陽戎手掌上的十八籽中。
看見這一幕,眾人驚駭萬分。
“他在偷大佛控製權!”
宋嬤嬤最先反應過來,陰狠探出一爪。可她腕上的白玉佛珠,突然浮現出一道金色魁星符虛影。
這一次,不是儒衫青年化為虛影,而是宋嬤嬤化為虛影,穿過了前者的實體。
“讀書人的事能叫偷嗎?”
儒衫青年笑容無奈,手握佛珠,緩步前進,無視了她,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他走路穿過了孤魂野鬼般的白眼老嫗一樣。
容真手中隨身佛同樣亮起魁星符虛影,金光彌漫她嬌小身軀。
儒衫青年緩步穿過宮裝少女虛影,來到穹頂銘文下方,仰頭朝頂部的蓮花銘文伸手。
“不準毀它!”
容真陡然拋出隨身佛,金光消失,中止虛化的她衝上前去。
儒衫青年微笑不變,隨手推開了宮裝少女,就要繼續伸手。
“歐陽良翰!”
容真猛地抽出一根簪子,有些癲的刺去。
儒衫青年撇了下嘴,剛要拍打酒壺,降下【匠作】,手掌突然臨時頓在空中,臉上微笑也瞬間消失。
歐陽戎平靜眼神回歸。
一根翡翠簪子已經乘機插在了其右側肩膀上。
她很矮,揚手也隻能夠到他的右肩。
歐陽戎低頭,看了看正在發痛的右肩下方位置。
容真愣住,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能近身,剛剛雪中燭、宋嬤嬤等人都無法近身。
剛剛那一番經曆讓人下意識的以為儒衫青年似乎無敵,並且她壓根沒想過用靈氣。
但這根普通簪子還是傷到他了。
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原地安安靜靜的儒衫青年的流血肩膀上。
這是他今晚露麵起,第一次見血。
容真驀然摔倒在地上,忍不住往前伸出小手:
“本、本宮不是故意的……”
就在這時,遠處竹院內,吳道子突然用畫筆在空中點了下。
隻見原本在上空的雪中燭,突然瞬移般出現在歐陽戎和容真身邊。
她一劍直取歐陽戎麵門,中間多出一個容真,也要一起被知霜洞穿。
歐陽戎突然伸手抓住容真往前伸的手掌。
二人宛若牽手。
金光在他們十指間綻放。
刺劍的雪中燭穿過容真身體,又穿過歐陽戎身體。
連穿兩人。
可是就在二者即將分開之際。
被多出來的容真影響,金光似乎不夠用,在雪中燭、穿過歐陽戎後腦勺時,金光用儘。
穿過二人虛影的雪中燭,空中轉身,反手一掌拍去。
指尖劃過他鼻尖位置。
一張青銅麵具被拍落,飛向空中。
歐陽戎頭發披散,一張俊朗麵龐頓時露出。
全場所有人怔住。
容真也僵立原地。
她看見歐陽良翰沒有回頭看雪中燭,眼睛正盯著她,眸子還是那麼平靜。
是她曾暗中討厭的平靜,討厭他有時候太理性了,看不出絲毫情緒,不知是裝傻還是真冷漠。
容真手中簪子落地,顫聲:“你……你痛嗎……”
歐陽戎沒說話。
頭上的金色蓮花銘文中,金粉開始落下,宛若在下金雨。
他寂靜站在金雨中,“雨水”一一沒入他掌中的十八籽。
全場所有贗鼎的金粉全部進入十八籽。
容真這才發現,她好像誤會了歐陽戎,他並沒有像剛剛對待白玉佛珠一樣,碾碎蓮花銘文,隻是抽取了金粉。刻有她與他名字銘文依舊在,隻不過是金蓮化為了白蓮,蓮上的金粉如天女散花般落下,這一幕有些夢幻唯美。
她看了看手中染血簪子,一時間悔恨噬心,連腳邊的隨身佛贗鼎劍破碎,失效了一般,都沒有時間在意。
似乎是獲得全部的權力,歐陽戎手中的十八籽,冒出無比璀璨的金光,宣告著什麼。
這時,【匠作】降臨。
歸去來兮。
就要將雪中燭削首。
遠處,吳道子又用朱筆在空氣中,點了一筆。
雪中燭身影消失,出現在另一處空中。
看清楚了歐陽戎的熟悉麵容,脫身的雪中燭身子微微僵住,眼睛死死盯著七師妹這位童夫。
魏少奇迅速與雪中燭彙合,眼神複雜:
“真是他,歐陽良翰……不好,讓他拿到了【文皇帝】的贗鼎劍!他是執劍人,現在有兩口鼎劍……”
【匠作】如煙花一般升空,又是布劍!
遠處吳道子再度出手,在麵前突然出現的水墨畫中,繼續點畫。
雪、魏二人準備借用老畫師的陣法,繼續移位,躲避【匠作】。
下方高台上,歐陽戎沒瞧他們,也沒去管右肩流血的傷口,在容真慌慌撕下紫貴裙擺準備上前包紮之際,他轉過身,朝浮空琴盒,寂然伸出手掌。
今日第二隻竹筒從琴盒中飛出,在空氣中砸開,一團血色靈墨凝聚在儒衫青年染血的指尖。
他低頭,有血有墨的指尖,在儒經上輕輕書寫,頃刻完畢,一頁紙靈動般脫離儒經,像是一道赦令,射向上方黃金佛首。
與此同時,歐陽戎左掌上那串改造後如同完美傑作的十八籽,綻放出暗金色光芒,縈繞歐陽戎全身。
他拾階而上,淩空踱步,像是麵前空氣中有一條長階,一路走到黃金佛首頭頂,俯視眾人。
眾人看見,歐陽戎臉龐冷漠的開口,聲音極小,下方眾人壓根聽不到,隻看見他口型蠕動了下,可下一刹那,黃金佛首之中,響起一道回聲。
回聲似是附帶【文皇帝】真音,隱隱蘊含一股神聖意味,它響徹在雙峰尖所有人的耳邊:
“方圓百裡,淩虛禁步,遁術止息。”
下一刹那,宛若受到萬鈞重力。
靈活遊走的白蛟、禦劍飛行的雪中燭和泠然禦風的魏少奇,狠狠墜向地麵,砸出深坑。
吳道子麵前的畫卷陡然破碎,畫筆彈飛,無法借畫移位,他一臉詫異,在竹院中赫然站起身來。
方圓百裡內,飛鳥如雨墜。
無法禦空飛行。
也無法遁術瞬移。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被鎖在地麵的眾人從各個方位仰頭,望向高處那尊黃金佛首前方唯一懸空的歐陽良翰。
他血染儒經,言出法隨,口含天憲。
宛若儒家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