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第二個選項的誘惑力,卻更加致命。
——繼續往前走,把手裡的貨物全都交易出去!
隻要能做到,並把‘貨款’的大部分帶回漢地,那商賈此番出關所攜帶的價值百萬錢的貨物,就能直接轉化為上萬萬錢的收益!
哪怕給手底下的百十來號人,每人分個二十萬——乃至三十萬錢,商賈手裡,也依舊能剩下大幾千萬錢的利潤!
有這麼多錢,誰還出關行商啊~
哪怕是寸土寸金的長安一帶,一畝田不過幾萬錢而已;
大幾千萬錢,都夠在長安附近買兩三千畝地了!
而商賈的家鄉,是在關東梁國睢陽一線。
當地土地價格,即便是最好的上田,也不過幾千錢一畝而已。
也就是說,隻要完成出關前的規劃,並帶著大幾千萬錢的純利潤平安回家,商賈就可以從此成為梁國境內,又一家有名有新的大戶。
找個差不多點的地方,置辦個萬兒八千畝田產,租給佃農去種,每年收租都能收幾千石糧食。
再盤下幾個商鋪之類的營生,另外再在地窖裡賣個兩三千萬錢的儲蓄,這輩子不就有了?
何止這輩子——從今往後,子孫世世代代都有了!
如此良機——如此一勞永逸,受用終身,甚至是子子孫孫都受用的誘惑,商賈很難對其說‘不’。
隻是在草原行商的危險性……
“仆兒去炙羊;”
“弟兄們都上來些,有話要說。”
思慮良久,心中大抵有了抉擇,商賈卻並沒有直接做出決定,而是把商隊中,除了自家仆人外的所有人都召集了起來。
看出商賈麵色糾結,眾人也大概猜到商賈的意圖,便各自走上前來,以商賈為中心圍坐一圈。
——本職工作卻也沒落下;
百餘人當中,至少有三十個人,將決策權交給了親近的有人,又或直接就是父親、兄弟後,自覺承擔起了哨衛的指責。
見此,商賈也不做多想,將心中的想法直接擺在了眾人麵前。
“此番出關,某備下的貨物,花費本金近二百萬錢。”
“臨出關時,某曾暗想:賺夠千萬錢,再給弟兄們每人賺回十萬錢,便算是不虛此行。”
“——眼下,這二千萬錢的利,大抵是已賺到了。”
“諸位弟兄都不是雛兒,也不是頭一回在草原討生計。”
“繼續往下走,吉凶幾何——艱險幾許,諸位心裡都有數。”
…
“往下走,能賺更多,當然行;”
“但就此打道回府,知足常樂,也不失為一良選。”
“某拿不定主意,就把話攤開來,和弟兄們說道說道。”
“——就此回去,每人十萬錢,分文不少!”
“繼續往下走,或許凶險、或許平順——待回轉之日,每人三十萬錢保底,若得利多,則再行增益。”
“如何?”
一聲‘如何’,商賈那原本和善、敦厚,人畜無害的麵龐,便鷹視狼顧般,在商隊眾人臉上掃視起來。
——其實這種時候,商賈不應該把這事兒拿出來說。
畢竟民煮這種東西,未必什麼時候都適合。
尤其是在這種關乎商隊命運的抉擇上,商賈最明智的選擇,是自己做出決定,然後直接宣布自己的決定,讓商隊貫徹執行就好。
可商賈卻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糾結,並把此事的決定權——至少是建議權,交到了這百十來號粗狂大漢手中。
這就會導致一個非常糟糕的結果。
——總有人不滿。
如果最終,商賈決定繼續往前走,那提議就此打道回府,最終卻被駁回意見的人,會自此開始嘟嘟囔囔,滿腹牢騷。
不出事兒還好,一旦出個什麼差錯,他們便會開始以‘我早就說該回去,你們非不聽’之類的話,來動搖隊伍的人心。
反之也一樣——最終決定就此回程,原本提議繼續往下走的人,也同樣會心有不甘。
順利回去還好,一旦返徒出個什麼是,就又是‘我早就說不敢回’之類,嘟嘟囔囔個沒完不說,還搞得人心渙散。
人心散了,隊伍可就不好帶了。
尤其是在草原上,對於什麼都不怕,就怕‘變數’的商隊而言,無論發生任何意外,都需要整個商隊齊心協力,才能勉強尋覓到些許解局的可能。
若是人心就此散了,那再遇到意外狀況,可就真的是……
“莫不然……”
“回?”
…
“就此回去,也太怯懦了些?”
“十三車貨,好歹也得換出去一半吧?”
“這才換出去兩車……”
果不其然,討論一開始,原本還能擰成一股繩的商隊,便瞬間分化成了兩個陣營。
認為該打道回府的一方,大都是三十歲以上的中年人,平日裡就以謹慎作為對商隊的貢獻,此刻卻也本能的求起穩來。
認為該繼續往下走的,則清一色都還是三十歲以下,甚至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
從他們眼中,商賈隻看到了三個字。
——不甘心。
他們,不甘於就此回去;
不甘於此番出關,就帶著原計劃的十萬錢雇金回去。
他們想要更多。
他們,想要拿命,去拚一個賺回更多的可能。
這也沒什麼不好理解的。
早在他們決定跟隨這支商隊,踏足草原刀口舔寫的時候,性命,就已經成為他們追求財富的籌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