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餘明輝挺淡定地帶著我參觀了一周,然後他拿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讓我去洗澡。
我洗完澡出來,餘明輝正半依靠著床頭在看書,哪怕他就穿著一件特彆普通的居家棉衣,卻跟這個的風格渾然融合在一起,我忽然有長達十幾秒的恍惚,然後心裡麵又騰升起一股,這個男人還是蠻神秘的,這樣的感覺。
然而這樣的感覺,很快隨著餘明輝擁著我沉寂入睡而散去,在經過了一夜安穩的沉睡之後,第二天他帶我去看了一陣深圳的海,還帶我去吃了一頓特彆高檔的午餐,一切快活得跟南柯一夢似的。
我確實是快活過頭了,周一一大早回到勤酬上班,都還有些沉浸在周末的回憶裡麵,對著電腦輸報表的時候,還偶爾嘿嘿傻笑一陣。
就在我陷入自己那點兒小傻逼的世界無法自拔時,一陣急促的鈴聲將我徹底拽了回來。
我把那一遝厚厚的報表放在一邊,順手拿起了辦公桌上麵的電話筒,我還沒來得及說你好啊什麼的,蕭炎就在那邊毫無情緒地說“小林,你過來我的辦公室一趟。”
他說完就把電話給撂了。
這幾個月以來,我一直頂著蕭副總的助理這樣的名頭,但是基本上都是小鐘拿這樣那樣的資料給我做,蕭炎很少找我,他也沒有像曹佳穎當初說的那樣讓我陪他去應酬喝得半死不活之類的,總之交集很少。
現在蕭炎主動打了內線找我,我在愣神了一陣之後,一個激靈,隱隱約約覺得他找我,是因為丁展波的事。
不過是時隔了幾天,我再回想起餘明輝暴打丁展波的事,總覺得像是年代久遠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我敲開了蕭炎的門。
在得到允許進入的示意後,我把門關上,有些局促地慢騰騰走到了蕭炎的辦公桌前麵,小心翼翼地問“蕭副總,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蕭炎一邊敲著鍵盤,一邊抬起眼簾衝我淡淡說“坐。”
我剛剛坐下來,蕭炎就停下了敲鍵盤的動作,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將茶杯頓在桌子上,他盯著我看了好一陣,直接把我看得熬不下去,低下了頭,他才把目光收回去,他緩緩地說“林四四,你明天下午下班之後,晚上得跟我出去一下。”
說完,蕭炎彎下腰去拎了兩個看起來挺高大上的包裝袋放在桌子上,他又說“這裡是你明天要穿的衣服和高跟鞋。”
我整個人僵了一陣,看了看那兩個包裝袋,又看了看蕭炎,我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端的瞎猜裡麵,還是問清楚的比較好。
於是我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用穩穩的調子說“蕭副總,我天資愚鈍,不太能明白你的意思…。”
我那些套話還沒說完,蕭炎就打斷我說“陪我去見丁展波,去給他賠禮道歉。至於餘明輝那邊,如果他明天晚上約了你,你就自己編個沒什麼破綻的借口理由搪塞他,你陪我去見丁展波的事,他不需要知道。”
將那兩個包裝袋往我這邊推了推,蕭炎又說“我不管你跟丁展波曾經是什麼關係,我也沒空八卦你們之間有著什麼過節恩怨,總之我需要你做的事是,你收起你跟他之間那些恩怨情仇,把那些私人感情丟一邊,跟著我出去,放醒目點,見機行事,把上周五捅下的漏子給補上。就那麼簡單,你懂我意思了嗎?”
蕭炎這番話,就跟一串鞭炮似的咋咋呼呼地在我的心裡麵不斷地爆破著,這些爆破帶來的聲響讓我整個思維空白了好一陣,隔著辦公桌,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擰在我的大腿上,卻渾然不覺得痛。
看我這反應,蕭炎突兀地冷笑了一聲,他說“林四四,其實我的耐心有限,我也很懶得跟你廢話,但是現在我發現自己不廢話幾句,你意識不到問題的嚴重性。我現在就把話給你說明白點,餘明輝要選擇你這樣的女人在一起,甚至他選擇為了你動手幫你出氣,作為朋友兄弟,我尊重他的選擇,我也覺得這是一個男人該有的血性。”
稍微停頓了一下,蕭炎依然是麵無表情地說“但是站在公司的立場,我隻知道在商言商。餘明輝為了你動這麼一次手,看起來像個無傷大雅的打架,但我們在深圳的那家數碼公司群誠,卻會因為這次惡劣事件而陷入困境。餘明輝生性淡漠,他很少跟客戶打交道,而丁展波剛剛回國不久,直接以亞訊太子爺的身份空降到亞訊,做資源統籌。我先不討論這個丁展波年紀怎麼樣小,又會不會是一個草包,我隻知道,他所在的亞訊,不僅僅掌握著最新的技術專利,還掌握著現在數碼行業內技術成熟的一款芯片的所有資源,換言之群誠和亞訊合作,就是互利互贏,而一旦合作關係破裂,群誠會麵臨著需要賠付巨額違約金的風險。如果群誠後麵一蹶不振,那麼勤酬作為群誠旗下的一個投資公司,也會受到影響。這幾年,群誠也好,勤酬也罷,做到現在這種規模這種成績,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所有在公司的人都有付出有努力。即使餘明輝為了你,不想在這事上麵跟丁展波妥協,但是作為我,我不會任由他做這種瘋狂的事。而我也不會放任你去心安理得享受他的庇護,該你做的事你得做,就算你不想去做,我也有辦法讓你就範,你懂我意思了嗎?”
蕭炎這番話,就像是一桶冰似的朝著我迎頭澆灌下來,哪怕我穿著厚厚的冬衣,也覺得那個透心涼,擰在大腿上麵的手也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兒力氣都沒有。
雖然我是沒讀到多少書,但是我不傻,那一晚丁展波朝著餘明輝嘲諷地說那些話,我就有些不祥的感覺,但是後麵看餘明輝特淡定的樣子,而他似乎也不太願意提起丁展波我,我就沒問。現在聽蕭炎那麼一說,就跟束在高閣上麵的石頭突兀砸在我心裡麵一樣,我說不出的沉重。
沒再唧唧歪歪,我伸手去把那兩個袋子拎過來拿在手上,我抬起眼簾望著蕭炎,我說“蕭副總,我知道了,我會放醒目點,會見機行事,會好好地去收拾那個爛攤子的。”
連看都不看我,蕭炎自顧自地抬起雙手覆上了太陽穴揉擠了幾下,他毫不客氣地冷哼了一聲“跟不在同一個層次的人溝通起來就是麻煩,出去吧。”
默默地承受著蕭炎的奚落,我抓著那兩個袋子站起來,慢騰騰地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走了長長的一段路回到自己的那個狹隘而又低矮的小辦公室裡麵,我看著桌子上那一遝厚厚的報表,惶惶然的思緒萬千,散得到處都捕捉不到。
蕭炎最後那句話,像一根針似的紮在我的心裡麵。
我會自動自覺地引申為,我跟餘明輝,其實也不在同一個層次上,是他彎下腰來遷就我,遷就我的無知,遷就我的卑微,遷就我的踮起腳尖也難以觸及的般配。
我失魂落魄地坐回電腦前,很多情緒堵著困頓在心裡麵,我無所適從了好一陣,最終將那兩個包裝袋塞進櫃子裡麵,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一副沒發生過任何事那般,繼續輸報表。
我的那些困頓情緒快要被劈啪的鍵盤聲衝淡時,我的手機響了。
是餘明輝,給我發了一條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