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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魔”
“惡詭”
“菩薩啊,難道是我還不夠虔誠麼,可娜紮依克家已經為您供奉了千餘個大牲口,我們已經無法付出更多的肉供來博取您的垂憐了”
“菩薩啊,佛祖啊,求求您們睜開眼看一看,莫要再讓這殘忍的屠夫毀壞您的莊園了”
高聳的雪山邊角下,一個身穿紅黃貴族服飾,大腹便便的吐蕃貴族正一臉虔誠的叩拜著他麵前純白的雪山。
與他一起的,還有幾個年齡不一,但卻有著與這殘酷高原環境所不允許的,細皮嫩肉的年輕男女,甚至是年弱的孩童,一起向著麵前的神山叩拜。
而在他們的身後,是一個個雙手持著利刃,身上沾滿了血汙的僧兵,正在麵朝神山低頭禱告。
以密教的規矩,在侍奉菩薩,尊者,大王等神佛的家族中,除卻家族的血脈嫡係之外,其他人等均是沒有向神佛禱告的資格的。
因為,貴族是神佛的奴仆。
而貴族的奴仆,卻是下賤的貨色,是宛若青稞一般,撒一把種子來年便能在地裡長出一插又一插的消耗品。
桌上的食物,儀式的耗材,又怎能跟人一樣叩拜神佛,祈求上天的眷顧
連貴族的家丁都是如此,更彆說被他們圈養的牧民跟奴仆。
而在這純白的聖潔與刺目的血汙所對立的另一麵,則是通天的烈焰,灼灼的火海將天都燒穿了一個窟窿,暗沉的星光自天穹上垂落。
在一眾暗淡的星辰之中,唯有兩顆格外閃耀,明亮,仿佛人的眼眸一般,興奮的注視著大地之上,恍若末日一般的災厄。
來自星空的異樣,顯眼,卻又不那麼顯眼。
放在平時,吐蕃之中必然有不少熱衷於星象的僧侶跟巫師們去沉心鑽研異常星象所潛藏的隱喻,但如今,早在焚世的怒火燃燒之前,那些博學多識的大僧侶們就已經被東土來的佛敵給殺的頭顱滾滾。
雖因辯經的特殊性,導致了玄奘在清理的效率上並不那麼高效,在來到吐蕃的近三年間,他憑借雙腳隻走遍了這雪山高原上的三座古老跟繁華的寺廟。
但這也足夠給吐蕃的紅黃黑三教帶來不可彌補的重創。
而至於沒受砍頭式辯經波及的那些廟宇,他們的菩薩跟大王們也沒能留住他們的狗命。
在那遮天蔽日的巨斧之下,一條直達九州的大地邊界的裂縫將整個高原撕成兩半,而在這條規整的深淵,以及因它而造成的如蛛網般均勻分布的峽穀中,無數為了更靠近神佛而建造在山頂的廟宇儘數遭到了波及。
因地動而崩塌的山巒將半山而建的廟宇直接整個覆蓋,曾經用大量石頭堆積,無數的金銀珠寶鑲嵌鋪就的繁華廟宇,就這麼的陷落深淵,永無天日。
如此,紮根在這片高原之上,不論是傳承數千年的自然巫師,還是新晉崛起的密教僧侶,亦或是那些保留了原初本性,重新崛起的外域教派,經此一次幾乎全軍覆沒。
偶有幸存者,等待他們的也並不是神靈的救贖,而是比那些突然消失的同類,更加殘忍,也更加無情的末日。
通天的火海自高原上掠過,灼熱的高溫之下,萬物都在碳化變形,也在炙烤之下拉近了關係,即便是住在高山上的獨具者,此時也大可自豪的說一句我在吐蕃遍地熟人
而在這遍地狼煙,熱流肆虐的焦土之上,一尊恍若通天之柱的身影於暴虐的火海中漫步而行。
恍若兩輪血日一般的眸子不住地打量著四周,那灼灼燃燒的瞳孔之中滿是困惑的神色
“敢做不敢當是吧,有本事鑽門縫,怎麼沒本事站出來”
張珂的神念一如火海一般,狂躁的掃過燃燒著的大地。
猙獰的赤色火焰,仿佛他的爪牙一般,在繚繞的焰光中擬化種種猙獰之貌。
但在如此直接的惡意之下,為了淨化而來到九州本土的張珂,卻在將整個吐蕃都差點翻了一遍的情況下,愣是沒有遇到哪怕一個外域蠻夷。
吐蕃本地的那些不算。
雖然吐蕃對大唐來說,算是蠻夷,但於張珂而言,不論他們信仰什麼,又如何去做,了不起也不過是那些被征服破滅後的世界所遺留下的殘渣。
難以被天地直接消化的部分,在幽冥的分解下,他們得以重新降世成為一個活著的生靈。
雖仍是蠻夷之屬,但其內核卻已歸為了九州,哪怕今次不行,但幾十上百次的轉生之後,總有一天會消磨掉身上的印記,而後具備進入六道輪回的資格。
雖然,最初的他們仍隻具備畜生道等資格,需要進行漫長到幾乎無儘的歲月,才偶有那麼一些得以升入人間道,還得是泛九州文明的其他位麵,而非是本土。
但對於彼輩蠻夷而言,如此已經算得上是榮幸了。
話是這麼說的,但二狗子跟蠻夷在張珂的眼中並無太大的差彆,且前者更遭人痛恨。
但哪怕吐蕃本身都已經化作了一片色彩單一的絕望之地,那些在最初時張珂能從本地人身上察覺到的,隱晦的神力波動的根源,仍沒有現身的跡象。
我拿他們當陷阱,你拿他們當耗材是吧
好好好,彆被我抓住了,否則有你們好看的
“轟隆隆”
衝天的怒火之下,張珂將手中的乾戚筆直的砸向了地麵。
不同於先前僅局限於地表環境的破壞,此次他毫不收斂的情況下,宏偉的斧刃齊根沒入了腳下的大地,其鋒銳的尖端直接戳穿了地脈,且撞到了幽冥跟人間的天幕。
無視了那深淵中,隱約傳來的萬詭嚎哭的聲響。
張珂怒喝道“魔女何在”
“在,在,在,妾身一直都在,還請帝君莫要砸了”
話音落下,隻見乾戚前方龜裂的大地陡然間凸起,伴隨著土石紛飛,一顆仿佛山巒大小般的頭顱從地下探了出來,滿是汙漬的臉上有著各種顏料濃妝豔抹殘留的痕跡,而那雙純黑的眼眸之中,此時卻滿是藏匿不住的惶恐之色。
“帝君莫要砸了,妾在這片天地重生之後便被那些吐蕃蠻夷們囚禁封印了起來,其間一直在人間跟幽冥的夾縫中渾渾噩噩,連自我意識都無有幾分,當真跟那些外域蠻夷們沒什麼牽扯”
試探著從地下爬起,見到那些曾經如鎖鏈一般囚禁在她身上的地脈此時並無反應,魔女的臉上陡然浮現一抹驚愕之色,但轉而便被深邃的恐懼所掩蓋。
那比珠峰還要高聳的身軀,猶如一條盤蛇一般蜷縮成一團,劇烈顫抖的身軀更是引得地上碎石動蕩,餘震不斷。
沒辦法,由不得她不害怕。
這位天庭新貴一路殺上來的名聲,哪怕是被封印在地下,渾渾噩噩的她都常有聽聞,更何況近百年以來,地府中因意外死亡的魂魄們更是幾乎撐爆了枉死城,以至地府爆滿,諸閻羅判官不得不緊急修改那些幾乎被蟲蛀了的陰律。
更何況更何況,她流落到如此地步,跟這位也有著無法撇清的關係。
在他還是初生的時候,蟎清那會兒好不容易能脫得囚禁之苦,可以好好的報複一下這些不孝的逆子,反手就被這倒灶的玩意兒給打的魂飛魄散。
而也因此,雙方之間結下了不解之緣。
在封王的道路上,她是他的一個踏腳石。
而在之後,更是成了其代替大唐,震懾高原的夢魘。
直至現在,因大唐飛升,天地環境改變,大唐對九州以外區域的控製力減弱,導致了靈山跟外域力量將她聯合鎮壓,但在百年之後,又是這曾經的死敵跟奴役者將其從混沌中喚醒。
放在某些無良的讀書人手裡,恐怕一本柔腸百轉,可歌可泣的情愛故事都已寫了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