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見,原本平坦而荒涼的北海如今變作了一片山區盆地交錯的地塊。
到處都是隆起而又被打斷了脊梁的山壁,凹陷地下深不見底的深淵,縱橫交錯的峽穀裂縫幾乎將北海肢解,而原本黝黑的土地,如今表麵也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血色坑窪,其中微微蕩漾的血水讓所有目睹這一切的存在都感覺到了深邃刺骨的寒意!
要知道,作為歸墟的下位替代品,北海的本質作用就是分解區域範圍內一切失去了生命概念的有形無形之物,轉化之後以一種奇特的方式來供給九州。
那所謂的蛆蟲爬滿身軀,啃食屍骸的場麵,隻是大眾認知的概念對北海的一種偏移。
換句話來說,對屍體**轉化的理解不同,其人看到的場麵也不儘相同。
但就這麼個饕餮一般的物事,如今竟有吃飽喝足的一天?
不,祂們寧願相信是北海在之前的霧中戰爭裡被人打的宕機了不再運作,也不相信北海是真的吃飽了。
但如此想法,又很難解釋,在大霧散開之後,空曠一片的區域。
除了那手持刀斧,蔚然聳立的宏偉存在之外,整個霧靄區域,被一並吞沒的上萬舊神彆說勝利了,竟沒一個能在這場宏偉的戰爭中幸存下來的。
哪怕這個巨人,身上的金甲坑坑窪窪,縱橫交錯的傷痕泛著駁雜的氣息,分不清究竟是誰的鮮血沾滿了他的全身,彙聚成河自雙腳下滴滴答答的流淌下來。
“還真能活下來啊?”
一直期待的盯著霧靄深處,靜待時機的惡蛟不敢置信的呢喃道。
而下一瞬,它便看到那腰間,身前琳琅滿目的掛滿了被縮小的舊神,活像一個從山林中跑出來的土蠻的巨人忽的轉頭看向了它所在的方向。
下意識的,惡蛟打了一個冷顫!
那是一雙何等暴虐殘酷的眼眸,凶戾的殺意幾乎不做任何遮掩的顯化於外,四目相對之下能看到那猩紅的雙眸中似有無邊血海正在翻湧,無儘的靈魂在洶湧的浪潮中驚聲尖叫,漂浮於海上的熾熱怒火毫不留情的摧毀任何與之碰瓷的存在
逃!
趕快逃!
隻對視的一瞬間惡蛟就放棄了自己漁翁得利的計劃。
那屠滅了北海幾乎全部舊神,卻隻是甲胄有些殘破,自身受了點兒皮外傷的巨人根本不是它能覬覦的對象!
更何況,先前大霧尚未擴散前,舊神們稱對方天庭走狗的場麵仍曆曆在目,仇上加仇,惡蛟根本想不出自己還有什麼辦法能正麵抗衡這個凶威滔天的巨人。
如此,天賦神通得以彰顯,一個五彩斑斕,卻又猶如調色盤一般的空洞自它的身後緩緩張開,惡蛟那龐大到不知億裡的宏偉身軀正一點點的朝著空洞背後磨蹭。
“這麼警惕?”
張珂看著眼前還沒過過手,就已經審時度勢的開始撤退的惡蛟,他的眉頭輕挑。
隨後,便將目光落在了被惡蛟護在身下,正在被上百隻爪牙卡死,準備一同帶入歸墟之境的蛟龍領地。
那是一片對張開法天象地的張珂來說,都足以容納他肆意活動的廣闊天地!
經持續類超大型光環淨化的土地呈現出與漆黑北海完全相反的色彩,幽邃,晦暗的氣息在這裡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封天鎖地的無儘冰寒!
萬古不化的冰川起伏延綿,起伏的山林,廣闊的平原,奔流不息的冰川水這些完全由冰晶構造而成,如同工匠精心篆刻細心雕琢的瑰麗的景觀竟出現在當下這滿目瘡痍的北海之中,讓人不免驚歎。
但更值得讓人注意的是,在這起伏延綿的冰晶之中,那一個個恰到好處,又活靈活現的生靈冰雕。
他們或喜,或怒,或哀,或樂,神情,姿態全然不同,一個相當於重樣的都沒有。
是啊,這世上沒有一模一樣的兩朵花,自然也不會有兩個一模一樣的生靈。
而更重要的是,在這其中不乏人族的身影。
或者換句話來說,人族占據了惡蛟藏品的絕大部分,畢竟以領地擬真九州的話,那人族最多當然合情合理!
但!
張珂閉上眼,黑暗的視覺得以被點亮。
黃昏之下,山村之中,當一總角的頑童因為跟小夥伴們玩的太過開心從而忘記了回家被拿著竹條的母親找上揪著耳朵數落時,一股慘白的冰氣突然間從天而降凍結了眼前的一切。
當讀書人金榜題名,與青梅竹馬的新婚妻子洞房花燭時,刺骨的寒冰自門外蔓延而來,將兩個含羞帶怯的眷侶變作了一對兒冰雕。
父母久病床前的孝子;賭狗的男人買賣妻兒以衝欠債;醉酒的客人跟花魁娘子嬉戲玩鬨;性惡的青皮對街邊的商販肆意打罵一幅幅畫麵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鍵一般在張珂的眼前不斷閃現。
更有整個村落,鎮子的村民們在毫無預兆防備的情況下,被一股妖風席卷,數日之後,麵對茫茫無際的冰川不得不在惡蛟的脅迫下,在這冰天雪地裡以雙手挖冰搭房,一日三餐都是被惡蛟法術捏造出來的寒冰五穀跟肉食蔬菜。
頓頓冰碴子的飯菜,不到三天就將活人儘數吃死。
而至於那些勇敢的,有骨氣的,則會被惡蛟以仁慈為名,準許他們跟被同樣劫掠來的動物,牛鬼蛇神們廝殺。
勝利者可以平安離開惡蛟的領地,但僅限一人!
然而事實是誰還沒個妻兒老小,誰又能在這絕望的環境中狠心放下自己的親人,如此,妖魔也好,人族也罷,除了少數幾個斷情絕性的畜生之外,絕大多數都死在了這惡劣的遊戲之中。
可即便被惡蛟禮送出北海,等過個幾十上百年,它總會在對方壽命終結之前,再次惡趣味的追著痕跡找到對方,然後將那一大家子乃至整個鎮子一並劫掠過來,再去玩弄它那讓人厭惡的仁慈遊戲。
哪怕腳下的這些冰雕已經死去了許久,但瀕死前深沉的怨念,無奈的絕望,與永不消散的恨意仍在張珂行駛自己的人王權柄時化作低聲的呢喃跟傾訴在他耳邊響徹!
三百七十萬。
這是張珂能夠淺顯感應到的數字。
仍有部分因北海的環境,惡蛟跟天庭靈山綿延數千載的戰鬥,以及種種意外因素被摧毀的支離破碎,他們剩下的那點兒殘念連回歸張珂的天命,求得一息安寢都做不到,更彆說傾訴了。
如此,當他再睜開眼時,看向那大半個身軀連帶著身下的領地都被卷入了歸墟的惡蛟輕聲道“將他們的屍骸還回來,我不計前嫌,給你一個速死!”
“開什麼玩笑,你說給就給,你什麼東西啊!”
被人反過來覬覦自己視若珍寶的玩偶手辦,惡蛟的反應甚至比之前被天庭圍剿時還要激烈“天庭的走狗,這種屁話你們都說了多少次了,有能耐就自己過來拿,不過諒伱們也沒那個膽子!”
“哈哈哈,蠢貨,這次先放過你,等從歸墟歸來,我一定要作更多的雕塑,更多的玩偶,你又能耐我何!”
語氣說的相當囂張,但與此同時惡蛟卻加快了自己融入歸墟的速度,甚至為求張珂反應不過來,它主動的拋棄了部分領地減重來加快自己的動作。
看著那被割裂之後,掉落在地上碎成一地的冰碴子,碎肉塊,惡蛟眼中的惋惜甚至比張珂還要濃重幾分。
“好,希望你的九族也能跟你的嘴巴一樣硬!”
惡蛟“”
它很想表示,彆說自己的九族,就連它這麼囂張,天庭千萬年來也沒能拿它怎麼樣。
更何況,它的直係血脈傳承自上古冬神玄冥,四時之神,雖然不是矗立於蠻荒頂點的那些無上存在,但也絕對是第一梯隊的中流砥柱,昊天來了恐怕都不敢如此誇下海口,你特麼憑什麼?
但當下一瞬,惡蛟看到那轉瞬間出現在空間開口,抓住即將閉合的門戶強行撕裂空間欲要跟它一起前往歸墟的身影時,惡蛟慌了!
它沒想到眼前的這玩意兒居然一反那些仙神的態度,莽撞到任何措施都不做就跟它前往歸墟。
不是,他不怕有命進,沒命出嗎?
惡蛟來不及思考這個答案,但它知道一旦自己拖延,慢了一步,等待它的將會是前所未有的殘忍手段!
沒辦法,在一直作為依仗的潛入歸墟失效之後,它是真沒有勇氣麵對這個以一己之力屠光了北海舊神的可怖巨人
而另外一邊,施以法力將整個北海化作囚籠,許進不許出的諸位帝君麵麵相覷的看著眼下的這一幕。
不是,這孽畜這麼勇的麼?
但轉念一想,大家卻又額頭生汗!
壞事了!
九州蠻荒誰不知道,帝尤向來是一言九鼎,說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蚯蚓都得劈成兩個足球隊。
但換做彆人祂們不怎麼擔心,可眼前這孽畜這玩意兒該不會真去找玄冥的麻煩吧?
應該不會吧?
不行,不能這麼看著,祂們必須得趁一切還沒發生早做準備。
於是,原本圍成一圈兒俯瞰熱鬨的諸位帝君紛紛四散離開,一道道流光穿過九州壁壘之後直奔蠻荒八界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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