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趙家山莊,自以為誰都沒驚動,誰知趙家莊外不到一裡的小樹林裡,有一個人好像早預料到了似的,竟已經在那裡等著他了。
周子舒一眼瞧見便一個頭變成兩個大,隻見溫客行笑眯眯地抱拳道“咦,周兄,真是巧,看來你我緣分不淺麼,幾次三番月下相逢,可謂心有靈犀了。”
周子舒也笑眯眯的,說道“是巧,溫兄。”
心道——巧個鬼,瘟神。
他一偏頭,卻沒見著顧湘,便笑問道“怎麼不見顧姑娘?”
溫客行非常直接地說道“那丫頭礙手礙腳,腳程也慢,有她跟著礙事,我恐怕便見不到閣下這位神出鬼沒的……大人物了。”
周子舒臉上笑容凝住,盯著溫客行,半晌,才道“區區不才在下若也是大人物,那長明山古僧、南海觀音殿毒王、青竹嶺鬼主又當如何?”
溫客行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古僧不問世事,隻求修仙,毒王據說已入江湖,形跡難尋,鬼主倒不曾見過,隻知道是個藏頭露尾的東西……算不算人還兩說呢。”
隨後兩人各懷鬼胎地相視一笑。
周子舒這才率先移開目光,說道“周某不過是個過路的,各位何必都盯著我不放呢?”
溫客行卻好像白日踏春偶然碰見一老友似的,慢吞吞十分悠閒地說道“既然如此,太湖風光,遠近聞名,周兄怎麼不在趙家多住些日子,何必這樣急著趕路?”
周子舒道“太湖風光,在下已經領略一二,便不多叨擾了,恐怕趙大俠麻煩不少,周某區區一個小人物,沒多大本事,和趙大俠也沒什麼淵源,不過二錢銀子的人情,犯不著跟著他們同生共死。”
他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道“護送張小少爺,不過積德行善而已,百年之後見了閻王,少受些扒皮抽筋之苦,我便知足了。”
“積德行善。”溫客行重複了一遍,頗為讚同地點點頭,“不錯,周兄真乃和我誌同道合之人,一向和溫某誌同道合的都是美人,由此可見……”
周子舒一聽他嘴裡說出“由此可見”,就覺得太陽穴上一根神經突突地往外跳,才要出言打斷,忽然,溫客行身後的林中遠遠地地方傳來一聲慘叫。
兩人同時頓了一下。
隨後,隻見溫客行指著身後,問道“你看,誌同道合之人,積德行善的機會又來了。”
周子舒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往聲音傳來的方向飛掠而去,一邊無奈道“溫兄,眼疾乃是大事,及早找個大夫是正理。”
溫客行緊隨其後,周子舒的輕功幾乎已經到了踏雪無痕的地步,然而這人竟好似不費力似的跟他保持著三尺左右的距離。一般人通常這時候不說話,以防走了真氣,他卻毫不在意地接了一句“是,周兄說得有理,如有機會,定要拜訪幾個名醫,好好醫治醫治,還沒上歲數,眼神便越發不好了,竟到現在都沒能看出周兄臉上的破綻,慚愧慚愧。”
周子舒非常想讓他再也用不著那雙“越發不好的眼神”。
想想而已,知己不知彼,以前任天窗首領的理智和自控,是絕不會做出這樣不靠譜的事的。
兩人腳程極快,眨眼間便進了密林深處,然後便見了一具屍體。
那人竟身著夜行衣,臉上蒙麵的麵罩卻已經掉在了一邊,雙目大睜,死相十分猙獰。周子舒遠遠一看便覺得這人十分眼熟,於是俯□去,仔細打量,忍不住皺眉道“這不是……那位斷劍山莊莊主穆大俠麼?”
白天還在他屋子裡膩歪著說了足足有小半個時辰的廢話,想不到晚上跟他一樣做了夜貓子,還不幸變成了一隻死夜貓子。
溫客行也湊上來,饒有興致地搓搓自己的下巴,問道“月夜,夜行衣,難不成……”
周子舒回過頭來準備聆聽他的高論。
隻聽溫客行高論道“這穆莊主,是出來采花的?”
周子舒麵無表情地又回過頭去,自覺定力不錯。
穆雲歌身上身邊並沒有血跡,嘴唇卻有些發青,周子舒想了想,輕輕地揭開他的衣襟,隻見這人胸口上赫然印著一個烏黑的手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