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客行指著那被他丟在一邊的琉璃甲問道“你……不要那個麼?”
周子舒正色道“若是整個琉璃做的,那樣精細的東西,倒也值些錢,眼下就剩這麼個殘片,頂什麼用,當鋪老板都不收。”
溫客行聞言輕笑一聲,拍拍雙手站起身來,一邊跟著周子舒往前走,一邊道“周兄戒心十足,不肯相信江湖傳言麼?你就沒什麼夢寐以求的東西麼?”
周子舒頭也不回地道“李生大路無人采摘,必苦,你都不要,我做什麼要揣著這麻煩?難道溫善人就沒什麼夢寐以求的東西麼?”
溫客行聞言立刻便轉回頭去,小心翼翼地將那錦囊拾起來,揣在懷裡,也貼著胸口放,問道“我若要了呢?”
周子舒瞥了他一眼,說道“哦。”
便沒了彆的表示。
兩人一直轉來轉去,轉到他們下來的地方,那小小的入口依然鋼刀參差,周子舒便在四周摸索著“我才要出去,這洞口便被合上,那時那吊死鬼必然在附近,控製此處的機關也應該在附近才是。”
然而兩個人對奇門遁甲之術,都是十竅通了九竅,就剩一竅不通,找了大半天也沒能找到,那七顆要命的釘子又開始蠢蠢欲動,周子舒便知道又快到半夜了,兩人被困在這裡足足一天一宿,他體力大不如以前,有些撐不住,心道難道真的要去吃那狗肉?
正想著,隔著那洞口遠遠的地方忽然傳來人聲,模模糊糊地道“快快快,我找著這個地方了,等我喊一聲試試——主人!主人!聽得見麼……主人,你還會能出氣麼?你要是能出氣我就把你這墳頭挖開,你要是已經見閻王去了,我就不打擾你安息了!”
是顧湘!
周子舒不知為什麼,在經曆了被惡犬追,被怪物咬,被吊死鬼的造型驚悚到之後,聽見她的聲音,就覺得特彆親切。
隻聽顧湘嘀咕一聲道“是沒聽見還是已經嗝屁了?主人,你不吱聲我可走了,我真走了!”
溫客行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阿湘,你知道多說話少做事的女孩子會是什麼下場麼?”
他這似乎是一門特彆的傳音入室一類的功夫,周子舒已經幾次三番見識過,好像不管他在什麼地方,以多大的聲音說話,總能做到讓該聽見的人聽見。
顧湘“嗷”一聲,催促道“快快,主人說我多說話少做事呢,趕緊把他挖出來。”
隨即外麵開始一陣叮叮咣咣挖墳掘墓的動靜。
周子舒就聽明白了,原來她不是少做事,是根本不做事。
待兩人像大蘿卜一樣被一幫人從地底下挖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將近兩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隻見顧湘帶著一群普通勞工一樣的男人站在一邊,大呼小叫道“爬出來了!爬出來了!”
周子舒聞言立刻不想出來了。
溫客行卻還淡定,灰頭土臉地從那挖出來的小洞口鑽了出去,掃了顧湘一眼,吩咐道“你可以閉嘴了。”
顧湘吐吐舌頭,又衝周子舒做了個鬼臉。
一個“勞工”上前來,對溫客行行禮道“主上,屬下來遲。”
顧湘插嘴道“其實我們早看見主人你留的標記了,就是那邊不知道為什麼有兩坨死人,趙家莊今天一天哭號罵街,驚天動地的,各路狗熊都到齊了,不方便過來找——你們倆怎麼變成這樣了?”
溫客行道“我們聽見了一隻貓頭鷹笑。”
周子舒望天望地,表示沒自己什麼事。
顧湘迷惑地道“哦?”
溫客行又解釋道“聽見貓頭鷹笑,就是有厄運要來,很可能要出人命,所以一定要躲到地底下,讓索命小鬼以為你已經是個死人了,才能避過一劫。”
顧湘恍然大悟道“哦!”
溫客行拍拍她的腦袋,厚顏無恥地說道“嗯,記住,以後說不定能救你一命。”
然後掃了一眼那勞工模樣的男人,點評道“老孟,這打扮不適合你,下回應該穿一身殺豬屠夫的衣服。”
老孟恭謹無比地道“是,遵命。”
溫客行這才揮揮手“去吧,不要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省的讓人以為咱們是聚眾行凶的。”
老孟打了個呼哨,一群不知從何處而來的人頃刻間散了,來往無蹤,訓練極其有素。
周子舒也才要告辭,隻聽溫客行對他說道“周兄,我跟著你走吧?”
周子舒用沉默表達抗議,隻聽溫客行繼續道“我是大善人,可以指導你如何積德行善。”
周子舒依然沉默不語。
溫客行和他對視半晌,一邊的顧湘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隻覺氣氛詭異極了。終於,溫客行使出了最後一招,道“你反對也沒用,我可以跟著你。”
周子舒臉上擠出了一個生搬硬套的笑容,點頭道“那溫兄請。”
顧湘看看周子舒,驟然明白了什麼叫做“牽著不走,打著倒退”,又看看溫客行,則深深地體會到什麼叫“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隻覺得自己這個晚上長了不少學問,誌得意滿地跟在兩人身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