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後來又有了好幾個兒子,顧鷹的心裡,唯一能接下顧家百年榮耀的人,一直隻有他的長子顧長垣。
而顧長垣同樣是沒有讓父親和家人們失望,他是最像顧鷹的兒子,承襲了顧鷹的優點,他也是最有希望超越了顧鷹的存在,因為他體內還有另一半是顧夫人的血,顧夫人不止擁有女子之中難得一見的美貌,還有著不屬於智者的大智慧,就連顧老夫人都會默默讚一句顧夫人是數百年才會出一個女子,若非是女兒身,必能創下一番偉業。
顧長垣繼承了屬於父母身上最最優秀的那一部分,他更是接受安排,從小拜最好的大儒為師,也有最好的武將來教習武藝,他是踩在了百年顧家的肩膀上向前行,沐浴著這樣的光環而長大的男兒,他勢必要將顧家的擔子,一力挑起。
所有人都認為,顧家的榮耀,必定會落在顧長垣的身上。家中弟弟,沒有人會想著與他爭與他搶,隻是非常恭敬且理所當然的認為,那麼優秀的大哥,必會帶領著整個顧家,平平穩穩的走下去。
顧長垣極少出錯,他是那麼穩,將軍中事務、家中事務處理的井井有條。甚至連他娶回來的妻,在幾年之內,都被他同化,褪去了嬌滴滴的女兒模樣,而雷厲風行,成長為了這顧府百年間年歲最小的掌家少夫人。
一切恍若還在昨天。
顧惜年怎麼能接受今日,他已躺在了冰冷的棺木內,變成了這般類似——焦炭似的模樣。
“大哥,真的是你嗎?”
她在心底,一遍遍的大聲發問,可焦炭死屍永遠不會給出回答。
顧惜年仍是在翻翻看看,試圖從遺體上留下來為數不多的信息,來找出否定的回答。
但她與前兩次的檢查一樣的失望,這具屍體被一把大火燒的實在是徹底,身軀部分是有護身的鎧甲擋著,才勉強保留下來。而那塊鎧甲也已燒的麵目全非,全靠聯想,才能夠想的出這可能是顧家軍的將軍們所穿的英雄鎧,然後根據英雄鎧的樣式,再繼續去聯想,勉強與這屍體身上穿的類似。
越是多看,顧惜年心底裡的怪異感便越重。
她剛確定了顧四郎、五郎的遺體有假,又怎麼能不去怪異拿來給顧家人做交代的這具顧家大郎的遺體呢?
“怕也是一樣……”顧惜年冷哼。
“喊我?”
段小白同樣是在一旁看著顧長垣的遺體,他的容貌掩藏的太徹底,因此也看不太清楚他的心情如何。
顧惜年順勢應聲“段侍衛,幫我一起把大哥的棺木也蓋好了吧。”
死,或者沒死,未來總會有機會搞清楚。
她已接受了最壞的結果,就是躺在這裡的的確是顧長垣,生命如塵埃,終歸於土中。
那麼,未來的每一天,遭遇到的每一件事,於她而言都將是新的期待。
萬一,沒死。
萬一,大哥也活著。
顧惜年每每想到此,心底裡便湧出了狂肆的喜悅。她擔心情緒上的變化,會惹的段小白生了疑,便斂了眉目,把那厚重的棺材蓋,扣緊了些。
她父親顧鷹,此刻正靜靜的躺在那兒,無聲的圍觀了這一切。
顧惜年看完了哥哥們,也轉回到了顧鷹的棺木前。
“爹,您為什麼要進入壅關長道?您不是說過,那一處地形狹長,周圍兩側皆是高山密林,最是設伏的好地點。您還數次提醒麾下將士,這壅關長道,地形複雜,尤其是帶兵進入時,一定要三思而後行,謹慎再謹慎。您自己掛在嘴邊提了好多次的話,怎的自己違反,還將幾位哥哥一起帶進去了呢?”
顧惜年在得到了她父兄戰死壅關長道的消息後,最最想不通的便是這一點。
“或許並不是想進壅關長道,而是不得不進。”
一貫是用最簡單的字句來作出表達的段小白,在顧惜年麵前難得講了一句長的。
他那粗糙沙啞的聲音裡藏著什麼東西。
顧惜年猛然抬眸,向他望了過去。
一陣冷風吹過。
靈堂內的白燭,瘋狂搖曳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