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食終日,加點修仙!
“各位來自烏女大學的同學,我是錢安聚居區幸存者指導中心的講師,張濟。”離得太遠,李儉看不清這人長什麼樣,但從輪廓來看,大概是四十歲出頭的中年男子。
疲憊的聲音借助話筒和擴音器的力量傳遍禮堂,設備質量倒是沒有身下的座椅那麼差勁,音色出乎意料地清晰。
“這裡是幸存者進入永久聚居區的第一課,為了適應新形勢,充分貫徹……(一段官麵的開頭)”
不過官麵開頭也有信息蘊含其中,李儉努力提取了一下,總結出幾條信息。
首先就是秩序還在,華夏依舊還是那個華夏,設立錢安聚居區是在更高層點頭之後才落實的決定,並沒有發生各省各自為政的情況。
第二就是社會為了應對緊急情況進行改組,過往的經濟、文化、政治行為,已經在重組中。嚴格地說,現在是全國軍管時期,不過大家的生存壓力還沒有變得更大,所以有些方麵並沒有顯得很嚴厲。
作為執行公權力的單位,目前這份職責被移交到錢安聚居區大會,簡稱“區大會”。如果沒有更上一級的指令,錢安聚居區大會就是“縣官”。
區大會負責聚居區內除了軍事以外的所有事務,並對聚居區外圍防禦的部隊所有支持。
包括給養、人員、技術等。
而幸存者指導中心則是設立在聚居區生活保障指揮中心之下,生活保障指揮中心又隸屬民政部,民政部再隸屬區大會。
“我將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為大家簡述世界發生的變化,告知各位目前所獲的有利於正確認識世界的信息。”張濟講師應該不是第一次進行這樣的工作,熟門熟路地打開t,放映幻燈片。
“首先是世界發生變化的時間。經過測算,動物變異的時間與人造衛星偏離軌道時間相同,為2019年11月2日下午2時54分34秒,小數點後不計。這是世界變化後的地球,眾多人造衛星偏離軌道前拍攝的圖像,根據專家組重新建模後,構成這副地球模型。”他切換了一張幻燈片,讓現在的地球模型投射在身後的白牆上。
一張世界地圖被徐徐鋪開,沒有按照國彆上色,僅僅保留了地表原來的樣貌和雲彩的模樣,就像是穀歌地球裡帶著雲彩模擬的地球模型。不過和穀歌地球裡圓滾滾的地球有些區彆,這張世界地圖是經過處理的,標準的矩形地圖,甚至連橢圓形地圖都不是。南北極被展開,做的像是和赤道一樣長。
在這種地圖上,越往兩極靠的國家,看起來越占便宜。國土像是憑空翻番一樣——實際上當緯度達到六十度的時候,做了這樣處理的地圖的橫向距離便已經翻番了。
北極和南極看起來就像是一塊長條形的冰原,躺在南北兩極。
位於亞細亞最北邊的那個國度,雖然自稱是歐洲國家,但此時橫亙在亞細亞的國土看著像是被特彆延長了,占儘了便宜。
這種世界地圖叫什麼名字來著?這種處理方法應該有一個專門的名字,但那是什麼呢?
李儉看著地球模型,心中閃過無數念頭。
等等,這是處理之後的世界地圖,還是地球模型?
李儉抬眼看了下本張幻燈片的標題。
地球模型。
李儉?
這不是世界地圖嗎?而且還是處理之後的那種?
意識到自己看到的東西可能不是世界地圖,李儉陷入了混亂。
像李儉一樣在短時間內意識到這玩意代表著什麼的學生並不在少數,不明就裡的學生隻是看著牆上投影的幻燈片,而這些發現異常的學生已經看傻了。
張濟講師並沒有給他們太多“思而不學則殆”的機會。他拖動鼠標,按住地球模型的一端,將其緩緩地轉了個麵。
那片作為“世界地圖”而為學生們所熟知的廣袤大地和海洋的組合體,就像是餅乾一樣被翻了個麵,露出它從正麵以外的方向能夠看到的樣貌。
該怎樣形容它的樣貌呢?如果拿出一個圓柱體,取出圓柱體的側柱麵,也就是展開後可以變成矩形的那一塊,保持著它的圓筒形,將圓筒沿縱軸切成兩半,變成兩座“橋拱”,其中一半向外的那一麵,就是人們所熟知的地球表麵。
“實際上,我們現在生活的地球,已經不再是球了。我們正居住的表麵被不知名的力量攤開,從赤道向兩極,隨原緯度升高,被填充的地區就越多。直到南北兩極的極點,那裡幾乎全部被某種地塊填充,在高空的人造衛星看來,地球就像是曾經的墨卡托投影地圖(任何位置經線和緯線都垂直相交,使世界地圖可以繪製在一個長方形上)一樣,變成一麵是矩形的某種形態。”張濟講師展示著可以轉動的地球模型,讓學生們了解到,如果他是認真的,那麼地球應該真的變成了這個樣子。
“我知道同學們會有很多問題。你們是來自一本大學的學生,剛才對接的時候我聽說,你們有工科的學生,也有理科的學生,還有體育學院的,想必能對這樣的地球模型產生一些基本的疑問,我會慢慢解答。”張濟講師看來真是“講師”。
“大家可能會關心,地球現在被攤平了,還莫名其妙被填充成了墨卡托投影的長方形,那麼這個長方形的地球有什麼特點是我們已知的呢?首先要與大家介紹,現在的地球,長邊與赤道圓周長相仿,約為四萬千米,曲率半徑為無窮大。短邊是曲邊,根據模型計算得到的短邊長度約為兩萬千米。”
“應該已經有同學猜出來了,短邊作為曲邊,其曲率半徑竟然驚人地處處一致,為原地球平均半徑的6371千米。”張濟講師的發言引起全場大嘩。
稍微有點地理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哪怕不具備地理常識,根據數據在腦內建模,也能意識到這個模型是什麼東西。
如果這個宇宙沒有發生變化,那麼現在的太陽係中,原本屬於地球的第三顆行星軌道上,正飄著一個橋麵有四萬千米寬的巨大半圓形拱橋!
李儉不由得驚呼出聲,不過在所有人都叫喊起來的階梯禮堂中,他的聲音還算是小的,以至於隻有坐在身邊的室友們可以聽清“不對,這不可能,如果是那樣的話,除非我們就在長方形的正中心,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我們都會被存在水平分量的引力拉向正中心啊?海洋和江河應該會明顯傾斜……”
“同學們,請安靜。”張濟講師敲了敲話筒,刺耳的聲音從音響中傳出。
好吧,他應該不是第一次麵對這種場景了。
“剛才我聽到,在同學中,有一個關鍵詞被反複提到,那就是引力。是啊,一開始我也想不明白,地球如果變成了這個樣子,那麼憑什麼我們受到的引力還和以前沒有多少區彆呢?它不應該隨著我們在地表的移動而變換方向嗎?”張濟講師將幻燈片切換到下一張。
“關鍵就在這裡,這也是解釋之後衛星墜地情況的出發點。給大家看一張人造衛星脫軌前拍攝的單張圖片。”
圖片上的地球,依舊是墨卡托投影地圖的樣子,但和地球模型不同,在這張墨卡托投影地圖的四周,竟然是連續的地形。
換句話說,這張圖片上的地球,拍到的不是“一”個地表,而是“一點幾”個地表。
這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在過去一切還正常的時候,單個攝像頭對球狀星體的一次拍攝結果,隻能拍到接近“零點五”個地表。
當攝像頭能拍攝到“一”個地表的時候,就意味著這顆星體的表麵被完整的展開。
那麼拍攝到“一點幾”個地表呢?
這顆星體的表麵不僅被完整的展開了,甚至還發生了對應位置的拓撲複製?
地球模型變成能被一次性拍出墨卡托投影地圖的模樣,已經足夠恐怖了,但為什麼人造衛星拍到的是“一點幾”個地表?哪怕地球變成了墨卡托投影地圖的模樣,能拍到的也隻應該是“一”個地表啊?
李儉隻覺得恐懼。如果刨去發生在動物身上的狂化,與這樣的地球變化相比,所有活在地表上的生物竟然都還活得不錯。
能夠實現這種效果的偉力,如果對地球上的什麼東西存在敵意,壓根不需要讓地球變成這個樣子。
維持這種“現狀”平衡比直接地粉碎地球還要有技術含量,不論這是自然現象還是“人為”現象,能夠從中體會到的,隻有強大。
在這樣的變化下,整個地表上的生物還能存在,都不是在刀尖上跳舞那種和善的情形,這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如履薄冰!
不論維持著現在地表的機製是什麼東西,隻要那玩意有一絲一毫的偏差,現在的地表狀態全都得改天換地。
“這就是人造衛星拍攝的結果。單個人造衛星,單次拍攝,能在同一片地表上發現兩處一模一樣的地貌。經過分析,目前公認的猜想是,在現在的地球表麵,某一處地方,沿著經線,出現了一片空間斷層。這片空間斷層從何處出現尚不清楚,但可以明確的是,它起碼覆蓋到了我們能發射的最高的人造衛星軌道。說得簡單點,是空間出問題了。”張濟講師掏出一座半米來寬的實體地球模型,向大家示意這是個多麼奇特的構造。
“假設,我是說假設。有一片空間斷層,它緊貼在展開後呈長方形的地球模型的兩邊。”張濟講師將自己的雙手緊貼在“拱橋”兩邊,像是拱橋的護欄一樣。
“現在,有人從地表上,像我的左手走去。當他穿過我的左手手掌時,他從我的右手手掌踏出,來到了地表的這一邊。實際上,在過去,我們時時刻刻都可以這樣穿過經線,從某度正一分走到某度,再從某度走到某度減一分。這很正常,因為那個時候,地球還是個球,每個經線的東邊和西邊都是連在一起的。”
“但是現在,在地表的邊沿,我們尚不知道具體位置的地方,出現了這樣的空間斷層。它將已經斷裂的經線兩邊貼合起來,就像是沒有斷裂一樣。這種假設乍聽之下是違背奧卡姆剃刀原則的,不過我們應用它有其原因。如果不采納這種假設,我們將無法解釋為什麼地球變成一座彎曲的拱橋,變成了墨卡托投影地圖之後,竟然還能讓我們在不同經度不同維度的地表,感受到和先前一樣的重力,以及在所有人造衛星單次拍攝的照片中,會在不同角度拍攝到分析後完全一樣的空間。”
“由於人類尚未擁有可以測定空間狀態的儀器,光學實驗也無法分辨這樣的空間斷層,所以我們仍未得知,這片沿著經線分布的空間斷層具體在哪條經線上。對所有我們之前已知的物理規律來說,這片空間斷層兩邊的空間對它們來說都是連續的。換句話說,即使這片空間斷層就從我們的禮堂中穿過,這座禮堂在沒有空間斷層的地表上被分開,一半落在這一邊,一半落在那一邊,它在空間斷層存在的時候,依舊是連續的。”
從每個人的反應來看,張濟講師所說的話,顯然不是大家都能明白的。
空間斷層這個概念,李儉還沒有學過,但從張濟的表述來看,起到的仿佛是無形的任意門的作用。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引力不會隨所處經緯度變化而變化方向的問題確實得到了解釋。
畢竟有這樣的空間斷層存在著,就橫向——也就是原緯線方向——而言,仿佛有無限長的空間徑向引力,不論人處在橫向的哪一個點,橫向分量都會被抵消。
而縱向——也就是沿著原經線方向——的分量,在空間斷層的影響下,就如同一個圓對環上一點做引力積分。
最後的數值無所謂,那是數學家要做的事情,一般路過大眾隻需要知道這份引力是指向圓心就ok了。
所以說,引力依舊垂直地麵向下的現象,可以由空間斷層假設補全。
人造衛星單次拍攝能拍到“一點幾”個地表也可以由此解釋。如果有空間斷層,那麼對人造衛星來說,照片中橫向每隔四萬千米,都會出現同樣的景色——如果清晰度足夠高,且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如果發生了什麼變化,那麼傳來的景象就會因為光速並不是無限大而產生時刻上的差距——相鄰的兩次重複間會相差零點一秒左右。
這樣想的話,這個假設確實很有價值。
但還是很恐怖。
很難想象到底是什麼東西導致地球變成這個樣子……
李儉看了看室友們的狀態。
大家的表情都挺僵硬的,看不出他們在想什麼。不知道他們究竟是都聽懂了還是都沒聽懂,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意識到在現象背後的恐怖,或者意識得比自己想到的東西更恐怖。
“各位可能對這些不感興趣,也可能不知道了解這些對未來有什麼用。區大會安排我們為各位幸存者傳達這些信息,是為了讓大家清晰地了解世界在11月2日的下午發生了什麼變化,基於已知的信息,調整自己的人生規劃,明確個人意願。”
“我剛才所說的信息對大家來說,可以不起任何用處。如果你們沒有聽懂,之後會安排申請學習的機會。如果各位既沒有聽懂也不願意搞懂,那麼隻需要明白一件事情就行了——在聚居區中,隻要大家服從安排聽從指揮,完成分配給自己的工作,好好生活,事情不會變得更差。”張濟講師動了動手指,將幻燈片切換到下一頁。
“那麼,接下來講解關於人造衛星集體墜落的問題。”
“大家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簡單地說一下。人造衛星在軌運行,要保持自身高度,並不是通過一個勁地向地球方向噴射物質,獲得反推力實現的,而是通過高速飛行,使其受到的引力和保持圓周運動所需的向心力相當,從而實現同高度在軌運行。”
“這其中的關鍵便是,人造衛星應當圍繞著引力中心作圓周運動,以此將引力作為自己所需的向心力。而在地表被變形成拱橋狀後,再要通過作圓周運動使引力成為所需向心力,便難以做到。”
“首當其衝的是沿赤道作圓周運動的人造衛星,它們的速度方向決定了它們如同在一塊平麵上做平拋運動,很快便會落到地麵上。”
“大家聽到人造衛星會很快落到地麵上,應該會意識到,月球作為地球的衛星,也是繞著地球飛行的,為什麼它還沒有掉下來,還沒有明顯地變大,還沒有與地球相撞。有關日月的問題,目前還在研究中。隻是目前從地表進行的觀測結果,似乎月球並沒有發生軌道偏離的跡象,各種月相和世界變化之前是一致的。”
“隨著人造衛星軌道越來越與經線重合,做平拋運動的豎直加速度也就越小,這是由於經線方向存在與地球平均半徑相同的曲率半徑,在天上進行軌道飛行的人造衛星,其經線方向的曲率半徑也一比一地繼承了過去的半徑。”
“按照這種說法,原本軌道沿經線方向行進的極地軌道衛星應當保持在軌,但它們依舊墜落了。這是由於緯度越高的地方,被填充的地塊越多。被填充的地塊周圍,有空氣阻力較強的‘空氣牆’存在。其存在原理尚不可知,但過去的地球地表並未出現填充地塊所具備的空氣牆。我們將新出現的,被空氣牆包裹的填充地塊,目前設定為禁止進入區域,等到查探結束後酌情開放。”
“被空氣牆包裹的填充地塊在地表隨機分布,有些撕開了我們原本興建的交通基建設施,重新規劃運輸路線是目前的首要任務之一。或許你們已經發現了,我們現在所處的錢安聚居區西南角並不是原本的錢安市西南角,究其原因,便是從這裡再向西南的空間中,出現了填充地塊。為了繞開空氣牆,也為了聚居區儘可能排除一切可疑因素,錢安聚居區的劃分便隻能劃到那裡。外麵是西南門,西南門到這邊,也就是你們進來的地方,是軍管營地,進了內門才是永久聚居區,這裡沒有填充地塊,也沒有變異的動物。”張濟講師對著t解說,將錢安聚居區的全貌在眾人眼前展開。
李儉看著牆上的地圖。這確實不再是錢安市了,原本的錢安市,一個市的麵積能頂的上四分之一個省,而現在的錢安聚居區,幾乎被一塊塗成紫色的填充地塊攔腰截斷了西南角,東邊離海最近的地方也被一處填充地塊侵占,形成向聚居區內凹陷的口子。
北邊也有一塊塗成紫色的填充地塊,那倒沒有侵占到原本錢安市的地盤,但也把它與北邊的水網隔開了。
聽講師的意思,現在還沒有針對填充地塊的係統性研究,或許已經開展了小型微型的行動,但絕算不上有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