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趕過來的是沙州城主都羅然然,他帶來了極為豐厚的禮物。
雷音寺門口的空地上,頃刻間就被厚厚的地毯所覆蓋。
每一位單衣僧人,都被都羅然然帶來的軍卒用黃色的綾子包裹住,然後供奉在高高的桌子上。
這樣的僧人總共有一十二位。
年紀最長的方丈站在一邊朝都羅然然雙手合十道“佛祖成道,普度眾生,一碗黃粱,眾生開悟。”
都羅然然回禮道“高僧開悟,可喜可賀,卻不知何故一夜入佛國?”
方丈笑道“一碗黃粱飯,舍卻舊皮囊,大道有形,又無形,妙不可言。”
都羅然然忽然跪地拜求道“俗人如何開悟?如何解脫?”
方丈單手摩頂道“野馬西去不可追,本心立地不可奪。”
都羅然然的麵孔抽搐兩下,回首望去,隻見沙州城裡的西夏人再一次從城裡湧出來,每個人都手捧禮物,一一的敬獻在地毯上。
方丈指指堆積如山的獻禮笑道“我佛慈悲,度化世人,世人知恩,百倍還之,昨夜黃粱,莫要輕賤。
今日晴空朗朗,當有佛陀講經,眾生聽好了,苦難善惡就在一念間。”
老和尚的一番話說的晦澀難懂,好在有人聽懂了,粗粗的解釋了之後,眾人才知道,昨夜那些盤膝坐在供桌上的神僧,就是吃了大眾敬獻的臘八粥才開悟成佛。
如今,仁慈的方丈要把剩下的臘八粥加水重新熬煮了之後,讓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喝上一碗。
歡聲雷動,宣示佛號之音,十裡可聞。
雷音寺的鐘聲再次響起,寺廟裡的僧人魚貫而出,給每一位信眾麵前都放了一碗幾乎能看到碗底的清水粥。
都羅然然的麵前,卻是一碗還算濃稠的臘八粥,他滿意的在方丈的注視下一飲而儘。
鐵心源這一覺一直睡到日落西山,才被饑餓的肚子給喚醒了。
爬起來之後去了飯堂,卻找不到吃的,也找到任何一個管事的西夏人。
沙州城的西麵,火光映紅了天空,各種各樣的樂器聲不絕於耳。
西夏人特有的粗獷號子聲一刻都未曾斷絕,他們好像在慶祝什麼。
那兩個站在門口的奴隸騎士不見了蹤影,鐵心源去了穆辛的院子也沒有找到一個阿族人,如果不是因為穆辛的蔾杖還在,他甚至會認為穆辛把他丟下,自己回波斯去了。
看到了自斟自飲的許東升,鐵心源暗自歎了一口氣,自己還是沒有脫離樊籠。
他手下的四十多個大漢正在忙碌的往駱駝上捆綁貨物,看來這裡已經居留不得了。
“雷音寺有十二個高僧開悟,西夏人瘋了,穆辛長老的計劃失敗了。”
許東升的語調平靜無波。
“你好像不是很在乎穆辛長老的勝敗得失?”
許東升笑道“我是一個商賈,這是我的本性,其餘的都不過是身上穿的衣衫,如果爛掉了,就換一件。”
鐵心源坐在許東升的對麵,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的道“我是一個士子,喜歡享受輕歌曼舞的調調,喜歡閒暇時趕著牛車行走在滿是莊稼的原野上。
喜歡和有學問的人談論學問,喜歡和猛士談論流血五步的悍勇,更喜歡找一個溫柔的妻子生一堆孩子,而後教育他們成長。”
許東升灌了一杯酒道“沙漠裡行走近三十年,我已經厭倦了這種永無止境的奔波。”鐵心源點點頭道“我才開始,就已經厭倦了,非常的厭倦。”
許東升給鐵心源倒了一杯酒道“但願這是我們兄弟最後一次遠涉大漠。”
鐵心源笑道“我發誓,這是我第一次進沙漠,也將是我最後一次進沙漠。”
“穆辛長老去乾什麼了?”鐵心源喝掉許東升給自己倒的還魂酒,小聲問道。
“彎月上升到半空的時候,天神的彎刀就會肆虐沙州城,
當然,是在瓜州西平軍司大軍到來之前。”
這是一個可以預料的結果,沙州被戰火燒成白地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估計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這個世界上最殘酷,最猛烈的戰爭,就是宗教戰爭!
他無關於利益,隻關乎信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