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腸轆轆地等了一會兒,在熊午良一行人的心目中像是過了一萬年那麼久……終於,在後廚的香氣的折磨下,店小二重新鑽了出來。
剛剛一直跟到了廚房的小黑也跟了出來,一邊擦著口水,一邊衝著熊午良等人微微頷首。
這是飯菜裡沒毒的意思。
卻見桌上——每人麵前放著一陶罐魚羊鮮、一疊蔥白銀魚、半隻白蒸雞……在冬天的低溫裡散發著微微的熱氣,實在誘人。
‘魚羊鮮’前文已經說過——此刻眾人麵前的魚羊鮮並沒有裝在銅鼎裡,而是裝在陶罐裡麵,自帶民間風情。
至於所謂蔥白銀魚,亦是楚國的一道名菜。
這銀魚,指的是雲夢澤裡特有的一種小魚——最長不過區區一兩寸,通體細長,銀白晶瑩、柔若無骨。這種銀魚通常成群遊動,密密麻麻。
漁民用小網灑下,若是方位正確,又正趕上魚群,便會收獲極豐。
這種小銀魚是很便宜的肉食,在楚國的市場上價格低廉,就算是以前最困窘的貧民,隔三岔五也能搞些銀魚來打打牙祭。
雲夢澤中的小銀魚取之不儘用之不竭,周邊的農人在做完了農活之後,總會客串一下漁夫——撈些小銀魚出來,烘烤之後用細乾草穿起來,掛在架子上風乾晾成魚乾,家裡有條件的,還會在上麵抹鹽巴,就更不易腐壞。
遙遙望去,一串串銀魚乾晶瑩剔透,是安居樂業的象征。
至於‘蔥白銀魚’,則是將小銀魚清蒸,若是用的銀魚乾,則要先泡溫水……然後瀝出水分。再將蔥薑等調料下入熱鍋之中,用油煎香,然後與銀魚一同入鼎,充分攪拌,撒上鹽粒……若是宮中來做,還要加些糖,口感更加鮮美。
民間的做法或許要簡單些,但也是一道家中常做的好菜。
……
眾人又冷又餓,顧不上再多說什麼了。
啟動!
熊午良自從數年前那次出使秦國以來,自感喝酒誤事,幾乎就再沒有喝過酒……現在是在自己的地盤上,再加上興之所至,於是命店小二端來兩個酒壇子。
楚國的黃酒,口感醇厚綿長,香味濃鬱。
熊午良和小黑各執一壇,推杯換盞……
“……是以楚國雖有強盛之象,卻不過是曇花一現罷了。”門外,傳來了由遠及近的談話聲。隨後便見兩位年輕的男子踱步進來,為首正說話那人瞥了一眼熊午良這邊,然後衝著店小二大聲招呼道——
“店家,楚國好酒好菜,快上!”
這人一口濃重的齊國口音,咬字很重;邊上那人則是趙國人,發型怪異,看上去像是個胡商。
“得聞兄之高見,不虛此行。”那胡商看上去一副蠻戎的模樣,嘴裡的話倒是文縐縐的:“請段兄再詳細說說,為我解惑。”
那被稱之為‘段兄’的齊國商人傲慢一笑:“楚國窮兵黷武,已經連續征戰多年,雖然一勝再勝,可國庫必定空虛。”
“當今楚王癡迷武功,屢次掀起戰爭。”
“說不定,楚國民間已經民怨沸騰。”
齊國人再次不露聲色地瞥了一眼熊午良這邊,目光重點在嬴卓和姒儀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露出一副眼饞神色,隨後又看向同行的趙國胡商,明顯嗓音提高了很多——
“北方六國,馬上就要在我大齊國的號召下,締結盟約。”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楚國,即將被六國共同抵禦!”
“楚國內部庫房空虛、民怨沸騰、新君王位得來不正……外有六國聯兵進攻……安能不敗乎?”
齊國人的聲音很大,早就引起了熊午良這一桌的注意。
嬴卓連頭都沒抬,繼續向著麵前的魚羊鮮發動猛攻。
至於姒儀則已經吃飽了,此刻毫不留情地瞪著那齊國人和趙國人,嫩白的小臉蛋兒氣鼓鼓的。
熊午良則慢條斯理地飲著麵前的楚酒,麵色平和,甚至還拉了一把滿臉憤慨欲要站起來的小黑:“繼續飲酒。”
咱們熊老板,現在是什麼身份地位?
堂堂楚王!
這樣的雜魚貨色,還犯不著與他們一般見識。
小黑則氣得麵容扭曲……尤其是聽到那個齊國人咬字極重地說自家主君‘得位不正’,簡直要氣炸了腦袋。
熊午良倒是無所謂——本來自己這個王位,就不是通過正常手段得來的……還怕人家嘀咕了?
你看那李世民弑兄囚父得來的王位,後來拚命堵彆人的嘴,真相不也一樣流傳後世?
無所謂。
由他們說去吧!
自己身為公眾人物,給大眾提供茶餘飯後的消遣話題,也是責任之一……小黑子哪兒都有,何況對桌這兒又是兩個外邦人……就算罵得再難聽一點,也隻能說明熊午良把他們打得太疼了。
來自敵人的破防辱罵,令人甘之若飴。
那邊的齊國人發現自己已經吸引了姒儀的注意,更加不可一世地挺起胸來,得意洋洋地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熊午良一眼……眼見一臉無所謂的嬴卓還在自顧自地吃飯,齊國人決定加大力度,嗓音更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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