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散!
雪,如棉絮一般地飄零而下。落在地上,悄寂無聲。
葉寒涼孤身一人,麵容岑寂,穿過長街。一襲灰色的布衣,薄薄的一層,漿洗得極顯舊色,雪落在上麵,像落在一汪平靜的湖上。
長街儘頭,隻有一盞鮮紅的燈籠,在黑暗裡搖。
紅燈下隻有一張桌子,桌子邊坐著一個一身漆黑的男人。男人身後擺著一隻烏黑的爐子,爐子上架著一口烏黑的鍋,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圍著圍裙,在煮雲吞。熱氣消融在寒涼的夜色裡,雪下不停。
葉寒涼走了過去,踏雪無痕。
循著那幾人淺淺淡淡的痕跡,他到了這長街的儘頭,此時夜已深,人罕至,但這位老人依然守著他的攤子,攤前古古怪怪的黑衣男人,似乎與他毫無關係。
黑衣人將腰間的劍取下放在桌上,蒼白的手背上一道奇怪的花紋,黑色的,彎彎曲曲的蜷成一道弧形,弧形中間畫著一隻黑色的似眼非眼的圖紋。
一片長著眼睛的黑色羽毛。
葉寒涼慢慢坐在那人跟前。氣息內斂。像個路過的旅人,隻是不經意地來到此地,累了,餓了,便要了一碗熱騰騰的雲吞。
老丈。
葉寒涼擺擺手,冷冷清清地道
一碗雲吞。不要芫荽。
好咧,客官稍待,馬上就好。
老者攪動著鍋裡的雲吞,撈起,盛碗,一氣嗬成。
來了來了,客官您請慢用。
老者將一碗清清白白的雲吞放在他麵前,騰騰的熱氣,拂了他一臉。他拿起擱碗上的一隻描花湯匙,一匙一隻,慢慢地吃著。沒有芫荽,湯很清淡,是老母雞熬的湯底。
對麵的男人,看著他吃光最後一隻雲吞,彈劍而出,劍直指其胸口,澎湃的殺氣如煙花炸開。葉寒涼陡然倒退數步,手中竹筷化作利刃直飛向那人咽喉。腹部一種奇怪的痛感絲絲縷縷地傳來,他冷哼一聲,額頭已沁滿密密麻麻的汗珠。
黑衣人仰頭避開那兩支竹筷,正得意之時,胸口卻一陣冰冷刺骨,一股香濃的雞湯,彌散在空氣之中,殷紅的血也慢慢滲了出來。頓時全身上下都如墜冰窖。雪依然在下,但那種瀕死的寒意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葉寒涼捂著腹部看著那倒在地上慢慢流乾全身血液慢慢冷卻的黑衣人,一抹冷笑在眼角流淌。出手如驚風地封住腹部胸口數處大穴。
鳳吟穀,三羊開泰,鳳三陽。
他靠在那堵牆上,腹部的痛感越來越強烈,絞著,撕裂著,要死要活。是斷腸散。
葉寒涼,聽老夫一聲勸,交出昆侖璽,我給你解藥,你還能有一線生機。
煮雲吞的老者,負手站在爐子前,圍著一條臟兮兮的圍裙。風揚起他灰白的頭發,看上去他不過是個普普通通的為一日三餐忙碌勞作的老人家。
葉寒涼擦淨嘴角的鮮血,吐出一口血沫。
孩子在哪?
什麼孩子?
鳳三陽慢條斯理地解開身上的圍裙,疊好,放在一旁的條凳上。
葉寒涼眼光漸涼,他慢慢直起身子,扶著牆的手,瞬間變得像一塊藍色的水晶,透明,晶亮,寒氣逼人。鳳三陽甚至未能看清楚那一掌是怎麼拍到自己胸口上的,臉上便凝了一層寒霜,眼裡隻剩下驚愕,不甘心,以及死一樣的沉寂。他甚至一招都未來得及出,便成了死人。
葉寒涼踉蹌著走到那老者身邊,看著那一張變得冰藍的老臉,上麵的皺紋化著一道道細細的裂痕。這是他功成後第一次在活人身上使這一招寒冰魄,瞬間凝住全身血脈,連喘息的機會都不會有。阿七說她曾中過寒冰魄,所以才千裡迢迢來求他救命。若真是寒冰魄,她活不過一息。
他伸手翻查那鳳三陽的屍體,胸口衣襟裡摸出一隻小小的玉牌,牌子上鏤刻著一個春字。春思樓的玉牌。
春思樓是謝無涯的地盤,鳳三陽是鳳吟穀三當家。
謝無涯,鳳吟穀,越來越是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