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散!
那被蕭似雨認作是沒心沒肺的傅流雲,此刻卻躺在一間無人的屋子裡,似昏睡了百年。他雖滿頭亂發,眉眼卻精致若畫,呼吸平緩細膩。
屋外院中一個藍衫女人正躬身提著一隻水壺,對著一盆藍瑩瑩的花,細心地澆著水。
那女人看上去年四十許,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反而為她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那張臉明朗如月,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閃爍著耀眼的光澤。一對柳眉如春天的新芽,輕柔而優美,微微彎曲的弧度透露出一股柔媚的氣息。一雙鳳目明亮而靈動,蜂腰纖細而輕盈,仿佛一陣微風就能將她吹倒。女人提起水壺,放在院中一張石桌上,伸了個懶腰,從桌上小泥爐上倒了一杯茶,慢條斯理地喝著。
院門洞開,一陣和風夾著輕盈的花瓣掠了進來。一兩鬢星星的青衫男子提著一壇酒一隻油紙包,興高采烈地快步闖了進來。
小藍,小藍!
青衫男子扯著大嗓門眼神明朗地站在藍衣女人麵前。
你又來做什麼?
哎,我來陪你喝酒啊!上好的春花釀,我一個人喝多不好意思啊!
青衫人一掌將酒壇上的泥封拍開,清香撲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那股醇厚的酒香融化了他的心。閉上眼睛,享受著、沉醉在那縷泛著酒香的往事之中。
那時,他還是一個年輕的俠客,行走江湖,行俠仗義。他喜歡喝酒,喜歡那種火辣的感覺,喜歡那種可以讓他忘記一切煩惱的快感。他總在酒館裡喝得酩酊大醉,然後去做一些瘋狂的事情。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變得越來越孤獨,越來越沉默。他依然去酒館,卻不再喝酒,因為酒不如那女孩兒香醇。
酒肆老板的遠房侄女,一襲藍衫,有著美麗的容顏,溫柔的性格,和他一樣好酒如命。他們一起品嘗著美酒,一起分享著彼此的故事。他以為,找到了自己的歸宿。
直到有一天,他來到酒館,那女孩兒卻不辭而彆,連一個字都未留給他。自那以後,他拋棄名聲家世,四下尋她蹤跡。酒館老板說,蝶仙追隨世外高人學那治病救人岐黃之術。高人隱世,他花了二十年才在這落雲穀尋到她。隻是,她卻完全記不得他了。
青衫人拿起酒壇,給自己倒了一杯,又斟了一杯給她。端起酒杯在那隻小杯上輕輕碰了一下,抿了一口,那股熟悉的火辣感覺瞬間傳遍全身。他笑了笑
人生如酒,越陳越香。
藍蝶仙冷冷地坐著,並不搭理他。
小蝶,你又怎麼啦?
青衫人坐在她麵前,看著那張不帶半點笑意的俏臉。
藍蝶仙端起那杯清冽的酒,一口飲儘。
還是為了你那小朋友憂愁?
易水寒,你要真的閒得慌就幫我把院前的柴火劈了,把後院的地犁了,把園子裡的菜畦理了,把那些臟衣服洗了。
她指指盆裡的臟衣服。
青衫人正是當年名震江湖的瀟湘劍易水寒。
易水寒嬉笑著,撓了撓頭,怪不好意思地看著那一盆衣衫。
我給你劈柴去。
說著,便拔出腰間之劍,昂頭挺胸地走到那一堆柴垛前,馬步紮起,揮起長劍,劍光四起,柴屑滿天飛。
藍蝶仙。按著額頭,頭痛不已。
十步殺人的劍法,卻用來劈柴。
易水寒劈完柴,拾掇完菜地,清掃乾淨院子,一身臭汗地坐回桌前,喝掉大半壺茶。藍蝶仙煎了碗藥湯,端回房內。易水寒屁顛屁顛地跟了進去,房間木榻之上僵躺著的少年,今天和昨天並無兩樣,今日和五月前也半無兩樣。
他這不死也不活的,要躺到什麼時候啊?
藍蝶仙端著碗,麵不改色,眸色冷清。
把人扶起來。
藍蝶仙將藥湯一勺一勺地喂到那少年口中,不過是喂一半灑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