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果真是好酒量,所謂英雄不問出處,巾幗不讓須眉。姑娘還請再飲三觴。
說罷,將三隻碧綠的杯子推到她麵前。
謝淮南不說話,隻管埋頭吃著菜,一麵給身側的弟妹布菜,卻始終不看那阿七一眼。
哥,你那個什麼客人好壞,他為什麼一直灌姐姐喝酒?
謝枳兒看著阿七將那滿滿的酒一杯杯喝下雙頰酡紅已是滿眼醉意。
吃你的菜,賀先生不是壞人,他隻是難得遇上願意陪他喝上兩杯的人。
謝淮南看著這瘦弱的妹妹,自斟自飲,酒是冷的,苦的,澀的。
阿七臉頰泛著紅暈,呼吸越發地急促起來,散發著濃烈的酒氣。她慢慢站起來,雙手無力地支撐著桌麵,眼神迷離。
姐姐,你還好嗎?
謝枳看著她醉醺醺的樣子,起身去扶她。
我沒醉。
她一甩手,差點摔倒,那賀方回忙扶住她,一把握住她的手,溫笑道
姑娘,你醉了。
我沒醉。
阿七搖著頭,一把甩開那青衣男子,蹣跚地離開飯桌,搖晃著身子,往樓下走去。她其實醉得不行,眼不聚焦,差點滾下樓。
那漂亮的老板娘一把扶住她,一隻柔若無骨的手不經意地從她鮮豔如花的臉上滑過。
姑娘,你怎麼喝這麼多,我扶你去客房好好睡一覺。
陶雪苑摟著那女孩兒的腰,半拉半拖將她帶到樓下,在她轉身要離去時,卻望見那謝淮南樹一般冷冷地站在樓梯之上。
你要帶她去哪裡?
謝淮南緩緩地走下樓來,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坎之上,給她莫大的壓力。
陶雪苑停下了腳步,那雙能做出烤乳豬醉魚的手,依然緊緊地環扣著那女孩兒的纖細的腰身。她笑望著謝淮南,眼中閃過一絲雪亮的光。
這位姑娘醉了,我見她一人下樓來,便想著帶她去客房休息。你,怎麼能讓一個喝醉了的姑娘獨自下樓來?
陶雪苑嫣然一笑。
那女孩兒伏在陶雪苑溫暖的懷裡醉態萌發,那一雙波光瀲灩的眼睛斜斜望向那朝她走來的謝淮南。
那人走到陶雪苑麵前,目光如刀,那雪亮的眼光在陶雪苑的臉上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移到了那女孩兒的臉上。他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冷靜一些。
人我帶走,就不勞煩老板娘了。
謝淮南將人一把拉過,麻袋一般扔在肩上,穿過熙攘的食樓大堂,下了石階,打開車門,將人扔在馬車裡。
賀方回酒足飯飽,帶著謝環和謝枳下了樓來。
謝淮南下了車,對那賀方回拱手作揖道
賀先生,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謝樓主客氣了,今日賀某要儘興而歸了哈哈。那賀某先行告辭了,明日見。
賀方回仰頭大笑,擺擺手,隨口吟唱道
少遊醉臥古藤下,誰與愁眉唱一杯。
解作江南斷腸句,隻今唯有賀方回。
賀方回搖搖擺擺地消失在火樹銀花之中。
謝淮南拉著弟妹上了馬車,打道回府。
哥,那個賀先生是什麼人?他就是故意灌姐姐喝酒的。
謝枳坐在車座上,看著身邊歪在繡榻上昏然而睡的阿七,扁著嘴極不悅地道。
阿七醉得極厲害,一把拉住謝淮南的衣袖,喃喃自語道
大魔頭,我渴,我要喝水。
謝淮南被她扯著袖子,臉色刹時變得冰塊般冷峻。他的眼神中閃爍著冷冷的氣息,他用力甩開那隻細白的手,聲音低沉而沙啞。
鬆開!
他低聲怒吼著。他完全不知自己內心深處的憤怒自何而來,那女孩依然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子,掙紮著探起頭酒氣醺天地挨著他,胃裡一陣翻滾,哇的一聲,吐了他一身。
謝淮南怒不可遏,雙唇緊閉,一言不發。他的臉色更加陰沉,仿佛要滴出水來。他冷冷地將那女孩推開,慢慢脫下那件汙穢不堪的青色錦袍,隻看了那個女孩一眼。
哥,她為何叫你大魔頭?
謝環兩手撐在雙膝之上,探頭盯著那女孩紅若朝霞的臉。那懵懂的眼中充滿了好奇和疑惑,他從未見過哥哥如此生氣。
她叫的不是我,是彆人。
是誰?是……是那個人嗎?
謝枳一雙烏黑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馬車搖晃著駛進山穀,那小丫頭見大哥輕輕地點了點頭,一張小臉嚇得鐵青慘白。
玲瓏館掛滿明亮的紅色燈籠,熠熠生輝,一改往日的冷清。
馬車還未停穩,謝淮南便把那醉貓一般的女孩抱出了馬車,進了院門,穿過長廊,入了東院,直奔她的房間,將人扔在臥榻之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阿春阿秋見他神情大不對勁的樣子,忙迎上來。
公子,這是怎麼了?
阿七姑娘喝醉了,打一桶熱水給她沐浴更衣。
阿春阿秋看了彼此一眼,應了聲“是”,便領命下去了。
謝淮南坐在案前怔然出神,窗外燈光搖曳,夜色清寒。
她竟和那大魔頭……有染!
隨手傾了一杯茶,拿在手裡,方飲了一口便覺清淡無味。
來人,酒來!
很快一青衣小丫鬟端著酒壺和杯盞上來,謝淮南落寞地喝著苦酒,一杯一杯,很快喝完一整壺酒。
反正,她不過是一味藥,他犯不著如此傷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