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給你”夏典司神色訝異地看著墨畫,忍不住道,“你還是陣師”“不像麼”墨畫道。夏典司打量了下墨畫,微微搖頭。墨畫這年紀實在太小了。真正學有所成的陣師,即便不是滿頭白發,也大多都已人到中年。一些陣道天才少年,雖然年紀輕輕就能有不俗的陣法造詣,但經驗上又是硬傷。閱曆不夠,大多隻能紙上談兵。道廷司辦案,涉及到的陣法上的難題,都是實際的問題。若要著手去解決,往往經驗比天賦更為重要。這次遇到的陣法又比較複雜,與小島融為一體,涉及眾多修士的攻防,就更需要豐富的陣法經驗和閱曆。至於墨畫……夏典司盯著墨畫看了看,皺了皺眉。他要不是親口說他是陣師,彆人根本看不出來。更何況,築基中期,即便有一些陣法天賦,但撐死了也就會畫些二品初階,十二三紋的陣法。這種陣法,也派不上什麼用場。而且還不止如此……夏典司歎了口氣,“布陣法,抓水匪,不是簡單會畫陣法就行了的。”“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估計還要定製一批陣媒,與陣法相匹配……”墨畫眼睛一亮,“這個我也有門路!”“你……”夏典司皺眉,“不是散修麼”“是,”墨畫點頭,“但我人緣還行,認識的人,稍微多了一點點,其中恰好就有一位三品煉器師。”夏典司沉默了,轉頭看了眼顧長懷,發現顧長懷正在淡定喝茶,看這態度,似乎是默認了墨畫說的話,當即神色訝異。顧長懷此人,脾氣不好,性情孤傲,尤其是言語刻薄。可現在,墨畫說的話,他竟沒有絲毫反對和異議。這便說明,他對墨畫,至少是陣法上的能力,是絕對信任的……夏典司很費解。一個築基中期小修士,到底有什麼樣的陣法能力,才能讓顧長懷這個世家出身,在五品道廷司任典司的金丹修士,都如此信服夏典司很想答應墨畫,看看墨畫是不是真的有這般陣法實力。但這件事,又至關重要。萬一弄砸了,她回去可沒辦法向叔父交代。墨畫見她神色躊躇,也很理解,想了想便道:“夏姐姐,要不我抽點時間,先畫好陣圖,發給你看看。如果你覺得沒問題,那我再去定製陣煤,著手安排布置陣法。”“這……”夏典司沉吟片刻,點頭道,“也行,隻是未必有那麼多時間。”“一天時間,明天我就發給你!”墨畫信誓旦旦道。“一天”夏典司神情錯愕,有些不太相信道,“來不及吧……”“一天就夠了!”墨畫儘力爭取道。抓水閻羅這種事,對他而言也是事關重大,交給彆人他不放心。夏典司這才緩緩點頭,“行吧,等你畫完陣圖,我再看看。”她留了些餘地,不算真正答應。墨畫也不介意,但他想起什麼,又道:“還有一個問題……定製靈器,可能需要花不少的靈石。”夏典司道:“道廷司會報銷。”墨畫神色一喜,笑道:“好!”他又給顧師傅那邊,拉了一大筆單子。之後墨畫不再浪費時間,打了個招呼,便回太虛門,著手設計圍獵水匪的陣圖去了。夏典司凝視著墨畫離去的背景,轉過頭看了眼顧長懷,問道:“你真的放心,把陣法的事交給墨畫”顧長懷眉眼微挑。不然呢我又不會畫,不交給他交給誰。不過這種長墨畫誌氣,滅自己威風的話,他是不會說出口的。“伱夏家在乾學州界,有信得過的陣師麼”顧長懷問。夏典司點頭,“有,是我夏家自己養的陣師。”“三品”“三品陣師,不太好請,而且這種事,二品就足夠了。”夏典司道。“這就是了,”顧長懷淡淡道,“若隻是二品陣師,你不如直接找墨畫。他若是解決不了,其他人大概率也不行。”夏典司愣了下。顧長懷說完之後,便起身離開了。夏典司默默注視著顧長懷離開,神情微動。她之前隻以為,墨畫是顧長懷的子侄,所以顧長懷儘管脾氣不好,但還是儘量忍讓。可此時看來,情況一點也不一樣。顧長懷對墨畫這孩子,很可能極為看重,甚至是在平等相待……話雖如此,她也不可能真的將剿滅水匪的關鍵,寄托在墨畫這個,隻見過幾次麵的小修士身上。回去之後,夏典司也聯係了幾個夏家的二品陣師。她沒具體說清楚,到底是做什麼事,隻是將小島附近的陣法圖給他們看了看。可還沒等這些夏家的陣師,想出什麼頭緒來,墨畫已經托顧長懷,將規劃好的陣圖遞給了夏典司。夏典司隻看了一眼,便瞳孔一縮。趁著墨畫上完課有空,她便特意約著墨畫,在太虛城內見了一麵。墨畫向她解釋了一些陣法思路:“我回去花了點時間研究了一下,順便查了些陣法典籍,也向宗門教習請教確認過了……”“小島上的陣法,是一類特殊的八卦八門陣。”“這道陣法,遵循後天八卦方位,上為離,下為坎,左為震,右為兌,巽坤為肩,艮乾為足,每一卦對應一個方位,每個方位設對應的八卦陣,同時也設一個門關。”“以此陣法,構建壁壘,則兼具防、困、逃三個功用。”“敵人若攻不進去,這套陣法,就是用來防禦的。”“敵人若破了陣法,攻了進去,則陣法催動,方位混淆,八卦流轉,便會借陣法的格局,將敵人困住。”“即便最終困不住敵人,也能逃生。”“這套陣法留了八個門。八門流轉,生門不停變換,換句話說,也就等於是有了八道生門,足夠他們在混亂之中,逃出升天了。”“因此,想破此陣法,有三個要點:一是想辦法攻進去,二是不能被困住,三是堵住生門,不能讓人逃掉……”墨畫口齒清晰,娓娓道來。夏典司有些失神地看著墨畫。她也懂一些陣法,比起顧長懷,其實是要強上不少的。一些常見的二品中階陣法,她大多都能畫。二品高階,她也會畫幾副,隻是會的不多,而且筆法會生疏一些。可此時聽墨畫這一番話,她竟覺得,自己的二品陣法,仿佛都白學了……這種陣法理解,必須得將二品陣法,練得足夠熟練,尤其是對八卦陣法的理論,要研究得足夠透徹才行。不然彆說去推演生門流轉了,就是認清其中有哪些八卦陣法,都要費不少功夫。夏典司這才相信,墨畫沒有說謊。但與此同時,她也有些難以置信。乾學州界宗門弟子的陣法水平,什麼時候高到這個地步了這種水準,即便放在道州,那也可以算得上是萬中無一的陣道天才了。即便是傳承悠久,底蘊深厚的夏家,在這個年齡,能將陣法研究到這種地步的子弟,也是屈指可數。夏典司怔忡片刻,歎了口氣。她回過頭來,又鄭重地看了一眼墨畫,點頭道:“好,陣法的事,就交給你了,但是定製靈器的事,隻有三天時間,你這邊來得及麼”墨畫道:“時間有點緊,不過應該來得及。”夏典司頷首道:“我去調集人手,如果你這邊沒問題,三日後,我們便動手。”“嗯!”墨畫點頭道。……之後,墨畫又和夏典司,商量了一些陣法上的細節,便回了宗門。回到宗門後,他第一件事,就是跟荀老先生請了個假。荀老先生似是知道了什麼,沒有多問,隻是叮囑墨畫道:“注意安全,不要冒險。”“好的,老先生。”墨畫答應道。他這次是跟在道廷後麵混,也用不著他來冒險。請了假後,墨畫去了趟孤山城,找到了顧師傅。“有個大單子,需要煉製一些鐵索,水網,陷阱之類的靈器,兩日之內,越多越好。”墨畫之前已經跟顧師傅通過氣了,此時顧師傅也不意外,隻是問道:“很急麼”“很急。”“好。”顧師傅點頭,轉頭便吩咐了下去,“煉器行所有人,把手裡的活都停了,按小公子的吩咐,晝夜不停,將這批靈器和陣煤趕製出來。”“這兩天,火不要熄,爐子前也不要停人。”一眾身材高大的煉器弟子,紛紛應聲道:“是!”墨畫對他們煉器行有恩。若是沒墨畫給他們帶來的煉器門路,他們現在還和以前一樣,活也接不上,飯都吃不飽。此時他們天天有活乾,手裡寬裕了不少,沒事還能吃點酒肉,都是多虧了墨畫。因此,聽到墨畫請他們幫忙,所有人都卯足了勁。更何況,這本身也是一大單生意,若是做完了,也能賺不少靈石。煉器行裡,一時熱火朝天。所有人趕著工期,儘心儘力,兩日後,便煉製出了共計一百五十多套陣煤和靈器。墨畫又連夜在上麵畫了陣法。因為這些陣煤和靈器,有大有小,所刻的陣法,形製不同,品階也有高有低,因此實際算起來,也不用真畫一百多副。但儘管如此,沒有一百,**十還是有的。墨畫整整畫了一天一夜,畫得頭昏腦脹,神識幾度瀕臨枯竭,識海都隱隱作痛了。好在最後還是趕出來了。陣法煉好後,墨畫檢查了一遍,確認沒問題,這才告知了夏典司。夏典司到了煉器行也核查了一遍,發現陣煤精良,陣法精準,一筆一畫,跟模子刻上去的一樣,不可增減分毫,也心生感慨。但她也有些不明白:“煉器用一個模子,煉出來的靈器一模一樣很正常,但這些陣法,怎麼一筆一畫,也都一模一樣的”因為是同一個人畫的……墨畫心裡默默道。不過表麵上,他還是道:“可能是因為,畫這些陣法的陣師,都是同一個師父吧……”“原來是這樣……”夏典司點了點頭。她根本沒想到,這些陣法是墨畫短時間內,一個人畫出來的。陣法和靈器都準備好了,夏典司的人手,也調齊了。萬事俱備,三日後,趁著夜色,一行人便啟程前往煙水河了。墨畫也理所當然地跟著。夏典司不太想帶著墨畫,“這次是和水匪混戰,比較危險,你還是彆跟著吧。”“我不跟著,誰給你們指路呢”墨畫問道。“這……”夏典司躊躇片刻,這才將信將疑地問道,“那個小河神它能為我們指路麼”“你不是看不到麼”墨畫道,“看不到,它怎麼給你們帶路。”夏典司沒話說了。雖然她大概記得當時的路,但如今大戰將臨,不能有一點疏忽,僅憑她的記憶,到底是不太靠譜。“行吧,你跟著,不過要注意自己的安全。”夏典司妥協道。“好!夏姐姐,你放心吧。”墨畫道。他自己已經做了完全的準備,除非萬一,不然不可能有問題。顧長懷在一旁,也沒勸什麼。他跟墨畫也算是“老交情”了,知道墨畫的稟性,但凡這小子想做的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勸了也沒用。至於墨畫的安危……顧長懷至今還清楚地記得,火佛陀到底是怎麼死的。一切妥當之後,眾人便趕著夜路,到了煙水河畔一處荒涼的渡口邊。不一會兒,陸續有一隊隊修士過來。他們穿著黑衣,蒙著臉,氣息深厚,腳步沉穩,分批次到了渡口後,向夏典司行禮。這是夏家的修士。為了掩人耳目,他們沒有一齊行動,而是先各自散開,等夜幕降臨,再分批次,聚集到渡口。過了片刻,附近就已經聚集了不少修士。估摸著有三百多。其中二百多,是夏家的人。另外不足一百,是顧家的人。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有水屬性靈根,精通水性功法和道法,精通一定水性。找人不難,但是要專挑水靈根,且有一定水性的修士,那就很難了。顧家之中,符合標準的築基修士,大概也就這八十來人。其他要麼不符合條件,要麼就是還有其他任務在身,沒辦法過來。夏家就強很多了。儘管這是在乾學州界,但夏家發動人脈,還是調集了兩百多人,而且各個修為不俗,經驗也豐富。“三百多,應該也夠了……”墨畫心中默默道。可是夏典司不動聲色,似乎仍在等著什麼。墨畫便奇怪道:“夏姐姐,還有人來”夏典司本來是不讓墨畫喊她“姐姐”的,但被墨畫喊得多了,她也就聽順耳了,一時間也不在乎這些稱呼了。她點了點頭,“還有人來。”墨畫皺眉,有些不解。還會有誰過來但夏典司不說,他也隻能默默等著,過了片刻,黑夜之中人影晃動,又來了一夥修士。這夥修士屏氣夜行,直奔渡口而來。夏典司神色如常,顯然早有預料。待走到渡口前,為首的一人,便摘了麵罩,露出了麵容,向夏典司行了一禮,“見過夏典司。”這人很年輕,築基巔峰修為。墨畫瞥了一眼他的麵容,瞳孔驟然一縮。這人竟然是……肖天全!肖家那個在道廷司混功勞的嫡係天驕,哮天犬!墨畫的思緒,一時有些混亂。“怎麼會是肖天全他背叛了肖家不對……”墨畫又打量了一下肖天全身後的人,發現這些人,眉眼的氣質,還有一舉一動,都帶有明顯的道廷司的風格。這些人,都是肖家的執司。墨畫眼皮微跳,忍不住看向了一旁的顧長懷。顧長懷皺著眉頭,目光凝重,顯然也沒想到,這些幫手竟然會是肖家的人。夏典司卻微微頷首,問道:“人到齊了”肖天全恭敬道:“回典司的話,肖家一百一十二人,已儘數到齊,恭候典司吩咐。”“好。”夏典司點頭,“計劃你們都知道了,待會大家乘船,隨我前往煙水河深處,圍剿水匪,除掉這群禍患。”肖天全拱手道:“遵命!”之後他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看了眼顧長懷,但沒說什麼,而是轉身去給肖家的修士傳達命令了。顧長懷沉著臉,同樣一言不發。之後眾人動身,夏家的修士將一艘艘靈舟,放入水中,總計有三十多艘。而後大家按部就班地有序地上船。夏典司乘的船在最前麵,顧長懷也與她一起。墨畫要帶路,所以也在這艘船上。倒是肖天全,顯然也想登船,和夏典司一起。夏典司猶豫了一下,便道:“勞煩肖執司,率肖家的人殿後。”肖天全識趣地點了點頭,拱手道了一聲“是”,便去了後麵的船。眾人儘數登船,三十餘艘靈舟,便趁著夜色,靜悄悄地出發了。墨畫在前麵指路。其他所有修士,都跟在後麵。夜色靜謐,水麵也平靜,僅有潺潺的水流聲,隨著船隻向前。一路靜默無聲,行至半途,顧長懷終於忍不住問夏典司:“怎麼會是肖家”他聲音不大,透著疑惑,還帶著一絲質詢。墨畫立馬豎起了耳朵。“肖家怎麼了”夏典司語氣平淡,不以為然。顧長懷皺眉,“你當真不知道”癸水門和肖家,本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彼此捆得很緊。夏典司沉默了片刻,顯然有些話不能說。但看著顧長懷清朗且帶著質疑的眼眸,她思索了一會,終於還是緩緩開口道:“肖家已經投靠我夏家了……”“這件事一開始,就是肖家暗中向我叔父,舉報了癸水門的諸多不端行跡,道廷才會查到癸水門的頭上的。”顧長懷目光一顫。前麵偷聽的墨畫,也微微吸了口涼氣。好家夥,肖家這個內奸,竟然“跳反”了。之前還跟癸水門“卿卿我我”,反手就一刀捅了過去……........007...23.(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