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華夏列祖列宗!
大雪山,夜蘭國。
初冬的晨陽延著東麵的山麓,升上天際。
蔥蔥鬱鬱的綠洲與黃沙飛卷的沙漠在金色的晨陽下相映交彙,偶爾有駝鈴聲‘叮叮當當’的從遠處過來,行進的商隊走過官道,寄了駱駝、車架,便拍去身上的沙塵,與同伴走進道路旁的茶肆歇腳。
喝上一碗夜蘭國的抹酥茶,再咬上一口羊肉沫混雜的大饢,聊起西域最近發生的事。
“……過的真快啊,一晃眼那夥西方蠻人已經被砍腦袋將近一個月了。”
“最近才從西戎草原那邊攣鞮部過來,你們說說那群西方蠻人到底有多凶悍?我在鐵勒那邊聽說過,但不確切。”
“……我們知道個屁,親眼見過的,都成蠻人肚子裡的大糞了!”
距離城池的茶肆裡,歇腳閒聊的,有來自東麵夏國的商旅,也有西域中道、南道的西域胡商,都是走南闖北的人,自然聽得懂兩邊的話語。
“反正殺了就是,唯獨那些被吃的人,倒是可惜了,西域七十二國百年難有的大變局,都歸入夏國治理,眼看好日子就要來了,結果鑽出這麼一幫西方蠻人,攻城就攻城,居然還將人當口糧!”
“這幫狗娘養的,也不知道西麵是不是沒吃的,拿人當食物!”
說到激動的地方,甭管是夏國來的商旅,還是西域本地的商販,免不了朝外麵叫罵幾句那夥從西麵來的金薩蠻人!
“好了好了,那群無頭鬼就不說了,說說眼下,聽說夏國天子就在夜蘭國?”
“還用得著聽說?現在整個西域都知道,夏國天子要在夜蘭國接受西域諸國國王的拜見,都有好些國王過來了,此等盛況,還做什麼買賣,先把熱鬨看了再走。”
“真有那麼多國王過來?”
一個來自夏國的行商哼哼兩聲“不過來?咱家陛下的唐軍就在夜蘭國,還有好幾支騎兵呢,不過來,騎兵就到他家裡去。”
風沙漫卷,此時的西域北道氣候越發寒冷,穿著皮襖、戴著皮帽的商人哈了一口白氣,搓著手“聰明人這會兒,肯定選擇過來拜見。”
“哈哈,確實這個道理,反正又打不過,早滅和坦然拜見上邦天子,說不得還能落到一個好處。”旁邊一張桌上的胡商喝了一口抹酥茶,聲音頗為和氣“隻要風調雨順,沒有戰火施虐,百姓能有一口飽飯吃,有衣裳穿,咱們也能有錢掙,這西域誰當家做主都無所謂。”
“還是你們西域人看得開!”來自東麵夏國的幾個商人哈哈大笑起來,連同外麵蹲著喝茶吃饢的夥計,嘴裡包著碎末也跟著哈哈大笑。
當然也有不同的聲音響起。
“夏國天子解救西域,他是有大義,可是賴著不走,還讓所有國王去拜見他,這是要做什麼?!你們夏國人就不該來西域做買賣!”
幾名身穿羊皮大襖,頭纏白色布條的西域男人站了起來,他們臉上布滿風吹出的老繭,碧眼大胡子,看那幾個哈哈大笑的夏國人的眼神頗有些凶狠。
甚至有人伸手握住腰間佩戴的小彎刀。
“你們西域諸國國王無能,被一夥西方蠻人滅了幾個國家,一個月吃了十幾萬人,這樣的國王拿來做什麼?要是在夏國,不說天子要砍他們的頭,百姓都得揭竿而起。
現在好了,蠻人打跑了,你們這些家夥,又開始硬氣起來了,怎麼不見你們拔刀跟西方蠻人廝殺?還需要我們大夏出兵?!”
那幾個大胡子的西域胡商被那個夏國商人這麼一說,頓時半天憋不出一個屁來。
隨行的兩個護衛的人,握緊了刀柄,麵露凶厲“把這夥夏國商人趕走!”
“誰敢?!”那幾名夏國商人同樣凶戾的拍桌子站起來,隨行的腳夫、夥計,也都拔出隨身兵器,“咱們夏國人,可不僅僅當兵的會殺人,老子一個商人從梁國穿草原,再到這大雪山腳下,你以為是泥捏的?!”
“少說兩句!那邊幾個,快閉嘴吧!”茶肆的掌櫃,連同夥計過來勸說,其餘胡商擔心被牽連,趕緊離桌躲開,有人指著那幾個大胡子西域人喊道“他們好像是烏戈離人,烏戈離被夏國騎兵滅了,一定懷恨在心,在這裡挑撥離間!”
“把他們趕走!”
“跟西方蠻人攪合一起,彆讓他們留在夜蘭國,惡心!”
被說的臉色通紅的幾個大胡子西域胡商,頓時怒了。而對麵的夏國商人紛紛拔刀,周圍其餘小國的商人也都群情激憤,蜂擁而上。
一時間,筷子、木叉亂飛,銅勺打在人額頭上,漆碗、凳子……呯呯呯往大胡子西域胡商身上招呼。
“彆打了!彆打了!”茶肆掌櫃拍手跺腳,隨後被飛來的碗砸到眼眶,痛呼一聲蹲在了地上。
茶肆之中,頓時一片混亂。
三撥人混戰到一起,波及到另一些食客,又引起更大的混亂。
混亂在道路邊持續著,天光漸漸升高。
自夏國天子召西域殘存的諸國國王入夜蘭國拜見後,中道、南道的十幾個小國國王已經從各地趕了過來。
當中哪怕有些心有不甘,可如今形勢比人強,夏國軍隊又駐紮在夜蘭國,隻要不傻,都明白西域即將變天了。
不過對於西域的百姓來說,先是經曆了夏國的兵馬在中道南道肆虐一遍,又經曆了西方蠻人的恐怖作為,他們眼下隻關心不再有戰火,能安安穩穩的西域這片土地繼續繁衍生息。
元興七年,十一月,夜蘭國的防務由夏國天子手中的唐軍接管,一支支隊伍開拔夜蘭城各條要道把守,烏戈離、巨坎兩國的朝臣,士兵也都集中過來,卸去甲胄和官袍,兩國降為州,城池並入夜蘭國。
與此同時。
龜車、長岐、鬼婆、詹密、鐵勒、長康……僅存的二十四國,此時諸國國王彙聚夜蘭城外等待夏國天子召見,一起進入城中。
城外專門修建的彆館。
館舍的牆壁俱用泥土夯實簡陋,房頂是平鋪的石板,進行了一些點綴,並無他物了。
但能住在這裡的,都是身份高貴之人,身嬌肉貴卻沒有人敢說這裡半個不好。
依濃哈姆陪著鐵勒國王流庚王走在彆院裡,看著光禿禿的地麵,心思都在之後不久的覲見上。
“你見過夏國天子,伱覺得他是怎樣一個人?”
流庚王是最早一批投靠夏國的西域小國,但對於夏國的皇帝,他從未打過交道,隻有逢年過節,會有夏國的國書送來,慰問幾句。
但那些國書基本都出自中書省撰寫,根本不是皇帝本人親手提筆書寫寄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