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啷!
林盛川身邊的捕頭見狀紛紛臉色大變,隨即拔出腰間的兵刃,警惕地望著橫在大道中央的柳七。
聽見了兵器出鞘的動靜,柳七耳朵輕輕一動,旋即清冷的目光自林盛川身邊一一掃過,而後神情自若地收回了視線,垂眸看向了座下大馬的鬃毛。
“都退下!”
林盛川臉色微變,趕緊抬手示意手下人不要輕舉妄動,直至餘光瞥見左右聽話地退了幾步,他不禁暗鬆一口氣,緩緩昂首凝眸朝前看去。
隻見柳七正一臉淡然地撫摸著馬鬃毛,連正眼都未看來。
林盛川麵沉似水,目光觸及柳七腰間露出來的驚寂刀後,臉頰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而後皺眉問道:“柳姑娘認識那……姑娘?”
林盛川本想繼續用“凶徒”二字,但看著柳七冷峻的側顏,字到了嘴邊被他生生吞了回去,改用了“姑娘”二字。
柳七並未回話,隻是目光淡淡地斜視了林盛川一眼,而後繼續回過頭來,把玩著馬脖頸後蓬鬆的鬃毛。
最終還是親眼見識過柳七厲害的林盛川服了軟,他沉思片刻之後,重重地吸了一口氣,隨後衝著柳七抱拳道:“既然柳姑娘如此焦急,林某現在就進宮一趟,將姑娘您的話稟給王爺。”
柳七輕輕頷首,旋即扯動著馬韁,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了。
“林總捕頭,咱們是追還是……”待到柳七離開之後,林盛川身邊的一名捕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林盛川目視著官道上柳七已經漸漸遠去模糊的背影,沉默片刻之後,冷聲問道:“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多少兄弟追出去了?”
一名捕頭當即站出來應聲回道:“黃捕頭和孫捕頭帶著四名兄弟追了出去,那凶徒身上帶傷,應該跑不了多遠。”
聽到追出去的人中有黃義和孫誌遠後,林盛川眼中的擔憂頓時減少了一些。
二人當初隨著他在仙居樓見過柳七,柳七的武功和手段如何,他們心中大致有數,倘若真的是撞上了,處理得當應該可以全身而退。
其實林盛川很想追過去,但轉瞬就想到了剛剛柳七那不容商議的語氣,隨即熄了心思,隻盼著黃義和孫誌遠二人能夠有點眼力勁,不要在這個女人麵前犯渾!
……
“被六扇門追的那人你認識?”
當柳七騎著馬追上馬車時,周宓掀開車窗簾探出頭柔聲問道。
柳七神色漠然地點了點頭。
隻要林盛川不出手,以柳十九現在的武功,自保應當足夠了。
昨夜在太後寢宮時,柳七便已經在蕭文淮帶來的禁軍之中察覺到了眉夫人的存在,並且不久後寢宮外也多出了一股熟悉的氣息若隱若現。
現在想來,在寢宮外的應該就是柳十九了。
柳七忽然想了起來,當時在仙居樓見到柳十九時,她化名姚欣彤入京投奔在禁軍當刀法教頭的叔叔。
昨夜蕭文淮身邊最後站出來的那位姚姓將軍,估摸著就是柳十九投奔的叔叔了。
也難怪安國公可以如此輕易地越過慶國公掌控禁軍了,禁軍之中應當也有不少高級將領如姚將軍一樣倒向了皇帝一派。
如今細細想來,已經去地府報道的蕭文淮,昨夜主導的這場動亂,想要清算的恐怕不止大將軍和太後這一脈。
柳七也是今天白日,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知道,昨夜在慶國公府的壽宴上,蕭文淮就已經和安國公聯手包括慶國公在內的軍中其他派係或中立的人統統給軟禁了。
再加上早就被囚禁的傅青書……
不難看出蕭文淮的目的是打算將他在朝堂上的所有掣肘一並除去,哪怕是名義上一直與蕭文淮處於同一陣營的首輔傅青書,也在清算名單之上。
倘若不是柳七的橫加阻攔,再加上蕭奇峰的入京,蕭文淮的計劃說不定真的有機會能成。
隻是……
即便最後蕭文淮的計劃得逞,他所倚仗的南宮家,安國公,以及“覆天”,就不會成為下一個大將軍或傅青書嗎?
提到“覆天”,柳七的眸光驟然一沉!
“覆天”的尊上竟然是傅卓林,也就是昨夜冒充“傅青書”的那人,同時也是當初在方家被柳七斬去一手,身懷血魔萬化功的那人。
開什麼玩笑,他會是尊上?
傅卓林的血魔萬化功雖說比地宮中的那人要強上不少,但至多也就是頂尖中上的水平。
即便他的魔功再霸道,在柳七看來也絕不會勝過羅玉顏的玄象踏,就更不用說修為尚在羅玉顏之上的流雲真人了。
這樣的人會是尊上?
柳七表示懷疑,但在宮中時,她並未將自己的懷疑說出口。
無論是傅青書,還是東海王蕭奇峰,似乎都相信了此人就是“覆天”的尊上。
“一路皺著眉,在想什麼呢?”
耳邊傳來周宓的聲音,將柳七從思緒中拉了回來。
柳七看了一眼周宓,隨即冷冷說道:“六扇門追的那人,與我一樣都是自年幼時被‘覆天"培養長大,我叫柳七,她叫柳十九。”
周宓聞言眸光瞬間閃動了一下。
柳七瞥見了周宓眼底閃過的愕然,遂接著輕聲問道:“娘娘相信傅卓林就是‘覆天"的首領,尊上嗎?”
周宓沉吟片刻,遂坦言道:“因破武令對朝廷和威揚心懷恨意的數不勝數,但是能夠將這些人收入麾下並且建立一個隱藏多年的組織,這樣的人絕非尋常之輩!”
是啊!
柳七對周宓的說法十分讚同。
江湖中人是最難管理的,更何況還是這麼多身懷血海深仇的江湖中人,想要將這些人收拾的服服帖帖,一定是一個武功和手段都無可挑剔之人。
哪怕說尊上是東海王蕭奇峰,柳七都願意相信。
柳七低頭目視著官道上清晰的馬蹄印,在行進了數裡地後,地上的馬蹄印突然戛然而止,官道右側的雜草叢一片紛亂,似是被馬蹄踏過一般。
“籲——”
柳七停了下來,扭頭順著被踏亂的雜草一路看去,最後目光落在了遠處一片鬱鬱蔥蔥的樹林。
她不作猶豫,當即翻身下馬,踩著茂密的草叢直奔樹林而去,剛剛走出了十來步,距離樹林還有個三四十步的距離時,柳七聞到了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她一臉漠然地繼續朝前走去,很快穿過了一片齊人高的草叢,踏入樹林地界的同時,柳七看見了不遠處倚靠在樹根,已經死去的男人。
柳七緩步上前,來到了屍體跟前,男人身穿六扇門的捕頭服,身側鬆開的右手中,擱著一柄斷成兩截的刀,刀身斷裂處赫然有著一個漆黑的手掌印。
此人胸口的衣裳被人用掌力震碎,露出的胸口上也同樣可以看到一個黑色的掌印。
不是死於柳十九之手。
柳七與柳十九朝夕相處十餘載,除非她和自己一樣有月牙相助,否則不可能在分開短短數月之內,便能學會這樣一門厲害的掌法。
柳七邁步繼續順著地上的痕跡朝前走去,很快又看見了一具屍體,也是六扇門的一位捕頭,除了胳膊上並不算致命的刀傷外,同樣也是被一掌打中要害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