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顧筠然愛她忠誠於她，甚至可以不在乎她，明明可以兩人並行走同一條路直到白頭，可她如今在走一條消散的路，她要如何才能不辜負顧筠然對她的深情厚誼？
她沒辦法。
藍子若瞳孔微縮，麵無表情的盯著宋嘉儀看了一會，白玉無瑕的臉上，難得地浮現了複雜的神色，視線翻轉之間，幾經波瀾，最終還是歸於平靜。
“你的事情，我不會替你隱瞞。”
她拿起那隻綴滿了珍珠的精致手包，平靜的起身，站在茶幾邊緣，淡淡說道：“他若沒問，我自不會說；他若問起，我必不隱瞞。”
“您若告訴他了，屆時這副身體裡留下來的儘數是和宋嘉儀相關的東西，而我卻消散了，對他何嘗不是一種打擊呢？”
宋嘉儀急急道。
“那是你們的事情，和我沒有關係！”
藍子若一臉淡漠的說道，神色十分疏離。她向來不耐煩摻雜進他們的愛恨情仇當中，也不會費心去在意誰受傷這種事情，共情太多，隻會讓自己痛苦。
宋嘉儀張了張口，期盼的目光中劃過一絲蒼涼，除了讓自己提前離開顧筠然，她想不到彆的辦法，可若是讓他知曉了，她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
藍子若平靜的站在那裡，冰冷的眸中一如既往的橫亙著距離，她垂眸，有些無奈的說道：“他想怎麼選擇，是他的事情，你的問題就在於，你不該替他做決定。”
說是不予乾涉，該乾涉的時候，一件也沒少做。
“我……我……”
宋嘉儀動了動唇，一股莫名的悲哀湧了上來，她的心臟緩慢的停滯了一下，過了一會才重新跳動起來，她被這種說不上來的感覺衝撞的難受，右手抓住胸口輕拍，一時沉默無言。
“至於你記憶受損這件事情。”
藍子若的眉頭輕輕皺了起來，眸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這事有點棘手，她亦無法給到承諾。
宋嘉儀聞言，不由得睜大了眼睛，心臟猛烈跳動起來，她抬起頭，一臉焦灼的望著藍子若。
藍子若顯然擔不起這樣厚重的期待，她並不理會宋嘉儀目光中的期盼。
“你說的不錯，原本將你換到宋嘉儀身上這件事情，就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會出現任何後遺症都不足為奇。”
“所以日後會如何，我也不知道。”
宋嘉儀的臉上露出一絲慘淡的笑容，她沉默著低下頭，眼底一片黯然。也是，她原本就不該抱有希望。
“但我會儘量滿足你最後的要求。”
說罷，藍子若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攬著那隻精致的手包，嫋嫋娉婷的出了病房，一如她來時那般優雅。
出了病房，藍子若便掏出電話開始撥號，冰冷的眸中猶如山澗裡的深潭，幽深不見底。
“是記憶侵蝕，你去好好查查，究竟是哪裡出了差錯。”
藍子若走後，病房重新歸於安靜，宋嘉儀麵色蒼白的凝視著窗外攀爬的爬山虎，有幾株隱隱爬到窗邊來，大有登堂入室的意思，這可不就與她相映成趣麼。
喧賓奪主，登堂入室。
宋嘉儀從沙發上起身，隨後走到病房西南角的落地櫃子旁，取出早先藏在裡麵的畫架，擺到正對著窗戶的位置，調色盤裡的顏料已然乾涸，她歎了口氣，重新取了顏料開始調色，濃密的睫毛輕顫著，將滿腹心事都藏於陰影之下，教她自己也分辨不清。
調好色後，她對著窗外的明媚春日，緩緩在畫布上落下一筆濃墨重彩，每一筆都和這春色有關，每一筆又和這春色無關。
春風乍起，吹到宋嘉儀的臉上，緩緩吹到屋子裡的每一個角落。西南角開放的櫃子裡，一疊畫紙被風吹的翻湧起來，露出了畫紙中男子英俊的麵龐，亦吹起了畫紙中隱藏的秘密。
顧筠然醒的時候，一眼就看到頭頂黑白棋格的天花板，那是自己的臥室，他再熟悉不過。
廚房傳來切菜的聲音，他平日裡甚少生火，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外跑行程，或是去顏栩家蹭飯，因而從他的廚房傳出這種聲音，不由得引起他的注意。
他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起身下床，經過客廳時，望著屋內熟悉的布局和陳設，和旁邊翹著二郎腿滑手機的言清，腦海中生出一個疑問來：我剛剛在哪來著？
這樣的問題有些突兀，顯然也不會有人回答他。
廚房傳來一陣誘人的香味，顧筠然按捺不心裡的好奇心，緩步向廚房走去。
“媽？你怎麼在這裡？你什麼時候來的？”
望著廚房裡熟悉的身影，顧筠然摸著後腦勺開始發呆。他隱約覺得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斷層，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被他忘了。
“醒了？過來嘗嘗我這湯做的怎麼樣。”
顧雲織一臉平靜的招呼他過來坐下，瞧著並無任何不妥。
“你睡得可真夠死的，我這湯都燉了幾個小時了都叫不醒你！”
顧雲織一邊說話一邊打開燉湯的蓋子，拿起旁邊的空碗，用勺子盛了一小勺出來，嘗了一下，隨後滿意的點了點頭，將湯盛出來小半碗，遞到顧筠然手上：“嘗嘗吧，都是精華，我可熬了好半天了！”
她又絮絮叨叨的念叨起來：“不是我說你，乾活一點都不知道休息，自己都多大年紀了不清楚嗎？還跟個小年輕似的天天熬夜不睡覺，這弄得自己片場暈過去了都不知道，回來就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怎麼叫你都叫不醒，你是不是想早早猝死，好不用承擔給你老媽養老這個職責？”
顧筠然喝了一口湯，正要叫好，聞言抬起頭來，一臉詫異的盯著顧雲織，嘴巴大的可以塞進去一隻雞蛋：“啊？我暈過去了嗎？還睡了一天一夜？有這回事？”
他的眼底一片愕然，滿滿的都是不信任。
顧雲織將嘴巴撅的老高，飯勺在顧筠然頭上敲了一下：“那不然，難道是我暈過去了嗎？臭小子！都多大了還讓你老娘操心！什麼時候才能讓我享享清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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