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都是聰明人,這話崔敬忠如何聽不明白。他袖中的手握成了拳,麵上卻是一臉笑意。
“今晚那封信,也是錦文縣主讓人送來的?”
葉寧語聞言,隻是笑了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舉起酒杯,“這是蜀酒,崔相平日喝得少吧?說來,這酒還是劍南道的商隊送過來的。崔相何不嘗嘗?”
崔敬忠的臉抽了抽,暗暗吐出一口氣。他端起酒杯,與葉寧語隔空互敬,麻木地飲了一口。“果然是好酒。”
葉寧語見崔敬忠一臉沉穩的模樣,也不禁心中暗歎,這崔敬忠的偽裝功夫著實不差。縱然此時他心中生了許多懼意,可還能一臉笑意地和她飲酒。
“不過,錦文縣主今夜叫老夫過來,可不光是為了喝酒吧?”
葉寧語拿起酒壺,又替自己和崔敬忠各自斟了一杯。
隨即,葉寧語夾起桌上一道菜,“這道炸紅薯,也是產自西南,崔大人何不品嘗一二?”
說罷,葉寧語夾起一根金黃的紅薯,自顧自地吃了起來。她吃飯時輕聲細語,一舉一動十分有度,不失大家閨秀的禮節,卻也不扭捏作態,讓人看著隻覺眼前的女子神態自若,渾身上下透著一股尊貴不凡的氣勢。
崔敬忠有些坐不住了,他此前從未與葉寧語正麵打過交道,對她的了解也隻是道聽途說,以及葉寧語告禦狀那日,在大殿之上的所見所聞。
他知道葉家大姑娘穩重果敢,卻不知與她獨處時,那個女子身上的淩厲氣勢,絲毫不輸於他這個百官之首。
此時,林掌櫃端著一壺茶走了進來。他將兩個茶杯放到二人麵前,為兩人分彆倒上了茶,隨即又一言不發地出去了。
葉寧語端著茶杯細細打量,卻沒有喝。“蒙山清茶,聞之令人心曠神怡。可惜今日時辰太晚,喝了容易睡不著覺。崔大人不妨也聞聞,看這茶香是否熟悉?”
崔敬忠的心更為不安了,他哪裡用得著聞,蒙山清茶喝起來是什麼味道,他比旁人更清楚。
同他合作的那些西南商隊裡,蒙山茶是最多的貨品之一。不僅是蒙山茶,還有蜀酒、西南紅薯,桌上這盛菜的陶碗,碗裡的細長白米……
這滿桌滿杯的酒菜,就沒有一個是多餘的,全都是西南商隊的貨品。
這個葉寧語,她就是故意的。對於自己的那些事,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想到這裡,崔敬忠全身冷汗直冒。若不是今晚她送來的那封信裡夾著一張自己寫給西南商隊的親筆信,崔敬忠說什麼都不會來赴宴。
所以,當時江若忠拿著那些信來找自己,其實是葉寧語的意思?還有更早之前那個神秘的人,他一直以為是崔敬忠,再不濟也是自己在朝中的政敵。他從未將這件事與一個女子聯係在一起。
原來,是她,是這位大名鼎鼎的葉家大姑娘。
可那時多早啊,那時葉永長的死訊都還沒有傳回大都,葉寧語隻是大都城中的一個閨秀。她為何就查到了他與西南商販勾結的證據?她為何要查自己?
將這些事前後一想,崔敬忠頓生一股寒意。
“葉大姑娘,你到底想乾什麼?”一時情急之下,崔敬忠也不稱呼錦文縣主了。
見崔敬忠開始著急了,葉寧語心知今夜的目的達成了一半。“崔相說笑了,我不過是一介女子,能做什麼?隻不過,我這裡的確有一些崔相的東西。朝堂百官都說崔相勤勉忠心,是陛下的肱骨大臣。可他們不知道,崔相除了是處理朝政的好手,這書法寫得也是一絕。依葉寧語看來,崔相的書法竟可以同書聖相提並論了。”
聽到這裡,崔敬忠便知,自己的那些信多半都在葉寧語的手裡。
崔敬忠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可他愣是不敢對葉寧語說出什麼難聽的話。